努努书坊

繁体版 简体版
努努书坊 > 中国鹦鹉 > 第06章 托尼的快乐新年

第06章 托尼的快乐新年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伊登忘了要早起给父亲打电话的诺言,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床上。www.xiashucom.com只要是有卖书的地方人们就都有所了解的那个壮丽的沙漠日出,没有经过伊登的审阅,来了又走了。太阳越来越高,荒漠上升腾起一片蒙蒙蒸气。九点钟了,伊登才满意地从睡梦中醒来,他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

环视了一遍屋子,他才渐渐想起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头一天晚上的事一件一件又在脑中萦绕起来:一开始是在绿洲咖啡店——那块恶作剧的牛排——那个富有魅力、使咖啡店变得真像绿洲一样有生气的姑娘;和威尔·霍利在沙漠夜空下的驱车奔驰;明亮怡人的庄园客厅;丹佛乐队的舞曲;迈登急切地询问菲利摩尔珍珠项链的下落;陈趿拉着绒拖鞋,坚持相信虚幻的心灵预感和不祥之兆;还有夜空中传来的鹦鹉的怪叫声。

不过他昨晚上床睡觉时的忐忑不安现在已消逝在早晨金黄色的阳光中了。他开始后悔自己竟然听信了那个从岛国来的矮胖侦探的话。陈是个东方人,又是警探,这种组合肯定会使他几乎对任何情况的判断都带有偏见。他鲍勃·伊登毕竟是米克·伊登公司在这儿的代表,他必须依照自己的判断行事。他现在都不清楚到底是陈查理负责这次行动,还是他自己说了算了。

门开了,陈查理的化身阿康站在门槛上。

“起来,先生,”阿康大声说,“太慢了要赶不上。赶不上早饭啦。”

说完,查理就进了屋,轻轻地关上门。他一脸怪相,像刚吃了一颗酸葡萄。

“要把话说得蹩脚对我来说可真不容易,”查理抱怨道,“我知道中国话要是说得不地道简直就像人没有穿衣服,羞耻难耐,我想英语也一样。你觉睡得一定很香吧?”

伊登打了个哈欠。“昨晚这一觉没的说了,瑞普·凡·温克尔1跟我相比也只能算失眠了。”

1瑞普·凡·温克尔:ripvanwinkle,美国作家washingtonirving的一篇小说中的主人公,他曾沉睡了二十年。——译注

“太好了。现在可否恭请您起床?迈登正在客厅的地毯上狂躁不安地踱来踱去呢。”

伊登笑道:“他在忍受折磨,是吧?好,咱们去帮他一下。”他把被子掀到一边。

陈正忙于整理窗帘。“请您赏脸从这个窗户看一眼,”他说,“一望无际的沙漠。”

鲍勃·伊登朝外看了一眼。“是的,沙漠,到处都是沙,到处都是漠。咱们还是趁现在有机会,快点说些要紧的事吧。昨晚你怎么突然改变了我的计划?”

陈盯着他:“为什么不改呢?你自己亲耳听见黑暗中那只鹦鹉的尖叫,‘杀人啦!救命!救命!放下枪!’”

伊登点点头:“我知道,但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陈查理耸了耸肩。“你知道鹦鹉自己不会造句的。它只会重复别人的话。”

“当然,”伊登说,“毫无疑问,托尼是在重复它在澳大利亚或某条船上听到的话。我碰巧知道迈登讲的关于那只鸟的过去经历的话都是事实。我也不妨告诉你,查理,今天早上在明亮的晨光中我回想了那些事,咱们真是太蠢了。我打算早饭前把项链交给迈登。”

陈沉默了片刻:“如果你还能听下去的话,我想说一说耐心的好处。恕我直言,年轻人太容易头脑发热。请接受我的建议吧,再等一等。”

“等?等什么?”

“等到我从托尼口中再掏出两句话来。托尼是只很聪明的鸟——它很会说中国话;我虽然不太聪明,但我也会说中国话。”

“你认为托尼还会告诉你些什么呢?”

“托尼也许能帮助揭露这庄园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并不认为这儿发生过什么意外。”伊登说。

陈摇了摇头:“我觉得情况不容乐观。我不得不和像你这样聪明的小伙子争论几句。”

“可是,查理,”伊登抗议道,“我已经许诺今天早上给父亲打电话了。而且迈登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胡玛力玛力。”陈回了一句。

“尽管你说的可能对,可我并不懂你的汉语啊。”伊登说。

“你犯了一个本质性的错误,”陈答道,“对不起,我要纠正你一下。我刚才说的那句并不是汉语,而是夏威夷语。在那个岛国,这句话很有名——胡玛力玛力——咱们略施小计使迈登入圈套却感觉良好。我的堂弟威利·陈,一个华人棒球队的队长,曾把这句话戏谑地译为:逗他玩。”

“说来容易做来难。”伊登说。

“你可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你可以动动脑筋完善一下咱们的计策。我只需要几个小时和机灵的托尼聊上一聊。”

伊登考虑了一下。波拉·温德尔今天上午要来,要是匆匆离开这儿见不着她,也太有些不忍。“我告诉你我打算怎么办,”他说,“我等到下午两点。如果钟敲了两点之后,还没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我们就把项链交给迈登。明白了吧?”

“也许吧。”

“你的意思是也许明白了?”

“不太确切。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许会把项链交给他的。”伊登看着这位中国佬倔强的眼神,感到一丝无望。“不过,”陈加了一句,“我还是要感谢你一下:你做得已经相当不错了。好了,现在去吃早饭吧,尝尝敝人的手艺。”

“告诉迈登我即刻就来。”

陈做了个怪相。“请您同意我把您的口信做个小小的更改,把‘即刻’去掉。过去我为萨莉小姐当差,几乎无所不做,但也许是祖先遗传的做骨,我从来不说‘即刻’或‘立即’之类的话,因为那样显得过于唯命是从。”说完,他走出了屋。

在伊登窗户正对面的院中的架子上,托尼正忙着吃它的早餐。伊登看见陈朝鸟儿走去,并对鸟儿说:“吃了吗?”

托尼抬起头,甩了甩脖子,叫道:“吃了吗?”声音尖而沙哑。

陈又往前靠了靠,开始迅速地说着汉语。他时不时停下,鸟儿惊人地引用陈的话中的一些词语对答着。这在鲍勃·伊登看来简直像一场精彩的演出。

忽然桑恩从院子另一侧的一扇门中出来了,苍白的脸上笼罩着怒气。

“嗨,”他叫道,“你这个鬼家伙在那儿干什么呢?”

“对不起,先生,”中国佬说,“托尼这个小家伙很聪明,我能不能把它带到厨房作伴?”

“离它远点儿,”桑恩命令道,“听见没有——离那只鸟儿远点儿。”

陈慢腾腾地走开了。桑恩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他的身影,一脸愤怒中还透着几分担忧。鲍勃·伊登转过身,陷入了沉思:陈的行事方法到底有没有道理呢?

他急忙冲入位于他的卧室和隔壁闲置的卧室之间的浴室。当他在客厅里见到迈登时,还依稀可见这位富翁狂躁不安后脸色的不正。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抱歉道,“不过这沙漠的空气——”

“我知道,”迈登说,“没关系,咱们并没有错过什么时间。我已经给你父亲打过电话了。”

“太好了,”小伙子答道,声音中并没有什么激情。“是往他办公室打的吧,我想。”

“当然是。”

伊登忽然想起今天是周六,除非旧金山正在下雨,否则亚历山大·伊登此刻应该是在去贝林格姆高尔夫球场的路上。他在那儿至少要呆到深夜——也许一直到星期日,在那儿过一个晴朗的周末。

桑恩进来了,他穿着蓝色的哔叽西服,表情肃穆,饥饿的眼睛朝着壁炉旁的桌子张望。他们几个人在新厨子阿康准备的早餐旁就坐。一顿精美的早餐。看来陈查理还没有忘记早年在菲利摩尔家接受的训练。随着早餐的进行,迈登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希望你没有因昨晚托尼的尖叫受惊。”他说。

“嗯,有一阵是,”伊登承认道,“当然一得知叫声的来源我感觉就好多了。”

迈登点点头。“托尼这只不起眼的小家伙曾经有过不平凡的经历。”他说。

“就像我们中间的某个人似的。”伊登冒昧了一句。

迈登用犀利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这只鸟是澳大利亚海运的一位船长送给我的。我把它带到这儿给我的看门人路易·王作伴。”

“我还以为看门人是阿康呢。”伊登故作无知地说。

“噢,不是。阿康是新来的。路易·王前几天突然被他的亲戚召回旧金山了。很幸运,现在有了阿康,他昨天碰巧流浪到这儿,我要他在路易·王回来前临时在这儿帮帮忙。”

“您确实很幸运,”伊登说,“像阿康这样好手艺的人并不多见。”

“嗯,他是比较能干。”迈登承认道,“我来西部小住时,一般要带两名随员。这次太仓促,没有准备。”

“你在这儿的办事处在帕萨德那,是不是?”伊登问道。

“是——我在那儿有幢房子,在奥伦治·格莱夫大街。我只是偶尔才来这儿度度周末,譬如我犯哮喘病的时候。时不时远离一下喧嚣的人群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富翁往后移了一下椅子,看了看表。“旧金山该回电话了。”他充满期待地说。

伊登朝远处墙角的电话瞥了一眼。“您是给我父亲本人打的电话,还是仅仅拨通了他的办公室?”他问。

“是办公室小姐接的电话,”迈登回答说,“我当时想如果他不在的话,可以留个口信。”

桑恩探过身来。“先生,您看您答应的霍利的采访怎么办?”他问道。

“天哪,见鬼!”迈登说道,“我当时怎么就答应了呢?”

“我可以把打字机搬过来,您边说我边打。”

“不用了——还是去你的屋子吧。伊登先生,如果电话响了的话,请您接一下。”

迈登和秘书出了屋子。阿康俏无声息地走进来,收拾餐桌。伊登点了支烟,坐到壁炉边的椅子上,壁炉里的火在外面骄阳的映衬下显得似乎多余。

二十分钟后,电话铃响了。伊登迅速跑过去,但还没等他赶到电话旁,迈登已经到了。伊登本来希望自己能独自听电话内容,所以他疲惫地叹了口气。电话另一端传来他父亲精心挑选的那个秘书甜美、柔和的声音,他稍稍松了口气。

“你好,”他说,“我是鲍勃·伊登,在迈登的沙漠庄园。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使你以为这儿阳光明媚?”女秘书问道。

鲍勃·伊登心一沉。“别告诉我天气很糟,我会伤心的。”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尽管你任何时候都漂亮,但我还是愿意想像阳光照在你头发上的样子。”

迈登把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伊登的肩上。“你在闲聊些什么——是和一位喜剧女演员约会吗?快谈正事吧!”

“对不起。”伊登说,“切斯小姐,我父亲在吗?”

“不在。今天是周六,你知道,他在高尔夫球场。”

“噢,对。那么今天确实是个好天了。好吧,等他回办公室,让他给我打电话,埃尔多拉多七十六。”

“他在哪儿?”迈登急切地问道。

“出去打高尔夫了。”小伙子答道。

“哪儿?哪个球场?”

鲍勃叹了口气,“我想是在贝林格姆吧。”他对着话筒说。

这个可爱的女孩儿,小伙子想道。切斯小姐答道:“裉觳是,他和几位朋友去另外一个球场了,但他没说具体是哪一个。”

“好吧.谢谢,”伊登说,“请你给他桌上留张条。再见。”

“真糟糕,”伊登极力掩饰住兴奋的心情,“去某个地方打球了,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迈登骂道:“这个老呆瓜,他还管不管这桩交易了——”

“噢,迈登先生,”伊登说道。

“高尔夫、高尔夫、高尔夫!”迈登咆哮道,“它比威士忌更让人堕落。我告诉你,如果我要是整天在高尔夫球场鬼混的话,我肯定干不到今天这个样子。如果你父亲还有点理智的话——”

“我已经听够了!”伊登说道,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迈登的态度立刻改变了。“对不起,”他说,“可是你得承认这事确实让人烦躁不安。我希望项链今天就能上路。”

“天还早呢,”伊登提醒他,“也许已经启程了。”

“希望是这样,”迈登皱了皱眉头,“实话相告,我不喜欢这样拖拖拉拉。”他愤怒地抬起头,走出了屋子。

鲍勃·伊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迈登,这个拥有上亿元财产的富翁,竟然对这么一条项链死咬住不放。小伙子琢磨着。他的父亲已上了年纪了,而且远离纽约商界,他会不会在项链估价上犯了一个引人注目的错误?是不是能值更多的钱?——迈登之所以急于早点得到项链是担心父亲知道自己判断错误后取消这笔交易吗?当然,亚历山大·伊登已许下了诺言,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但尽管这样,迈登可能也会担心出什么差错。

小伙子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里。昨晚刺骨的寒风早已不见了踪影,整个沙漠都置于无情的烈日的烤炙之下。院子里虽然随处也可以见到沙,但却呈现着一片生机。胖胖的鸡雏和高傲的火鸡在围栏里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伊登停在一片草莓圃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红红的诱人的果实。院子另一侧那光秃秃的白杨树上已经挂满了芽苞,无声地宣告着那儿将会有一片受人欢迎的绿荫。

很奇怪在这片荒凉的沙漠上竟会有这么多东西生存。伊登回转身,看见院子另一角有一个很大的蓄水池,已近半空——若是八月的某个下午再来看这个蓄水池,那肯定是一道怡人的风景。他接着往回走,在托尼身边停下来,托尼正无精打采地蹲在架子上。

“吃了吗?”他学着陈对托尼说。

托尼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还没有。”它答道。

“噢,真可怜,”伊登戏谑地说了一句英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