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千纸鹤（二）

颤抖着手捧着一千只纸鹤，走在路上的十月步伐仿佛都踩在棉花上。

校报社里传来说话声。十月敲了敲门走进去，发现房间里面除了牧野，还有另外一个人—明辰雨。他坐在沙发上听牧野说话，迷人的眼睛微微弯着，仿佛带着银色的月光。

真的好像“他”啊。十月心里微微一震。

可是……他为什么像是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他们应该是两个人，从名字开始就不一样。牧野一看到十月就挑起嘴角：“十月同学，什么时候学会偷懒了啊，这样留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可爱了哦。”

假惺惺的妖精……天天跟他耗在一起被他折磨，还说什么第一印象！

谁知，牧野伸手一指明辰雨，似笑非笑地说道，“虽然已经‘同一屋檐下’，但我还是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校报的社长—明辰雨同学。”

明辰雨礼貌地朝十月点点头，淡淡地笑道：“只是挂职的而已，欢迎你加入校报社，十月同学。”

“你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配合明辰雨，担任他的助理，我做的片子都会由他帮我做剪辑……”牧野笑眯眯地说道，又转向明辰雨，“辰雨，这个丫头就交给你了，有什么工作尽管差遣。不必客气。”牧野笑得活像一个随便倒卖奴隶的黑心奴隶贩子！

“我去接个电话，十月，要跟社长好好相处哦！”

十月还没回过神来，牧野已经拿着刚刚响起的手机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朝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牧野那含义不明的眼神总让十月觉得有些怪怪的……

“能帮我把这段内容做一下提纲摘要吗？”一个温柔又客气的声音在十月耳边响起，

“啊……哦哦，好的，没有问题。”一直被牧野呼来唤去习惯了，一时间还真不能适应。

“谢谢你。”

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见两个人静谧的呼吸声。

十月做着视频的摘要，发现有一些片段拍的是小孩子在一起踢足球以及妈妈和小孩子亲昵的画面，和牧野平时辛辣的作品完全是两种风格。

她忍不住问明辰雨：“我不记得牧野拍过这几段。”

“哦，那个是我拍的。”明辰雨淡淡地回答，对自己的作品没有更多的说明了。他回答的几个字仿佛只是一阵微风吹过，房间重回宁静，没有痕迹。

能拍出那么温柔的镜头，为人又谦逊礼貌的人为什么会和牧野在一起做节目？

十月还是忍不住轻轻问了：“为什么……你会和牧野合作？”

“……因为……喜欢剪辑吧。”明辰雨顿了顿，轻柔又简单地回答。

房间又重归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十月觉得面对明辰雨，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她看得到他，但是却无法太过直接地触碰。于是，她也不知道隔了多久，才鼓起勇气问道：“那你为什么喜欢剪辑呢？”

明辰雨愣了愣，仿佛是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然后他慢慢说道：“因为会觉得很宁静很安心。”他温润的声音仿佛是稀疏的小雨落在宁静的湖中，轻轻的，只有细密的淡淡水纹在湖面上浮动。这一次他仿佛自言自语般描绘着，精致的五官泛出柔和光芒。

“通过自己的眼睛和手把感人的故事传递给别人，然后待在幕后静静体会宁静和安心，就好像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梦……”

面前这个淡泊又温柔的新主子和牧野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十月怔怔地望着他，周围的世界美好得就像是梦一样，她的身体里仿佛藏着一棵树，暖风轻轻拂过，一阵阵的绿浪轻舞婆娑。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明辰雨因为一通电话走了出去，就在这时，接完电话的牧野沉着脸走了进来。怎么这个电话这么长时间？

林十月疑惑地看向牧野，却发现他脸上暧昧不明的微笑也消失了，十月第一次看到他脸色阴沉得像是大雨来袭前的天空。

“那个关于考试作弊视频不用剪了，刚刚电视台电话来，说学校跟电视台联络过了，希望不要播放到节目中，说什么关系到节目的声誉，并且那个作弊的学生也会因此受到牵连之类的。”

“我也觉得这个内容不要播比较好。”

十月看着将身子懒散靠在转椅、脚搭在桌上的牧野，脸上却再看不出晴雨。她想起明辰雨拍的那些视频还有他们的纸鹤企划，迟疑了一会，忍不住出声安慰：“我们还有更有价值的内容可以做不是吗？”

“你懂什么！”牧野冷冷一笑，每次在工作时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平时那种嬉笑的态度完全无影无踪，“不能强烈抓住观众猎奇心理的东西有什么价值？”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干吗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想起前两天的事情，十月站了起来，走到牧野面前说道：“你说学校不该维护作弊的学生，那你利用别人的笔记本就没问题了吗？”

“我想我已经说过，我并没有通过作弊完成考试，只是找了条捷径而已。”

听到牧野笑着说出的尖酸刻薄的话，十月气得抓起书包把一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丢给牧野：“给你纸鹤！作弊企划虽然无法完成，不是还有关于心愿的企划吗？”

“已经不需要了……”牧野摆摆手。一千只纸鹤放在他面前，他却仿佛是要挥去一千只苍蝇。

果然，他又在耍我……混蛋牧野！混蛋！混蛋！

十月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睛里就快要喷出火来！

“千纸鹤的企划已经提前被海星兄弟提交，他们连企划都抢了过去，还差你这几只纸鹤？”牧野的表情依旧带着没有温度的笑容，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我说过，现实世界非常恐怖，人们常常会把别人的东西拿来当做自己的，它可能是一本笔记，也可能是一个节目企划。早点对此麻木吧。林十月同学……欢迎来到现实世界，别在幻想中做梦了……”

梦境……现实……跟明辰雨独处时，一切美好的就像是一场梦；但跟牧野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是无比尖锐的现实。

留在梦里，还是选择现实？！不明白……脑袋里混沌一片地纠缠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牧野已经打开门，丢下错愕的十月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