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努书坊

繁体版 简体版
努努书坊 > 夜玫瑰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妳知道美国吗?”

“当然知道。www.xiaoxiaocom.com问这干嘛?”叶梅桂很疑惑地抬头看我一眼。

“妳知道美国的密西西比河吗?”

“嗯。”

“妳知道美国的密西西比河曾经截弯取直吗?”

“喂!”她瞪我一眼:“把话一次讲完。”

我笑了笑,接着说:“美国人当初为了航运之便,就把密西西比河很多弯曲的河段,截弯取直。可是密西西比河说,老天生下我就是弯的,我偏不想变直。”

“胡扯。河又不会说话。”

“变直后的密西西比河努力左冲右撞,希望能恢复原来的弯度。后来美国人没办法,只好不断地在河的两岸做很多护岸工程,全力阻止密西西比河再变弯。妳猜结果怎么样?”

“我猜不到。”她摇摇头。

“密西西比河就说:好,你不让我左右弯,那我上下弯总可以吧。”

我笑了笑,一面学着毛毛虫蠕动的样子,一面说:“结果密西西比河就上下波动,于是很多地方的河底都呈波浪状喔。”

“是吗?”

“嗯。后来有些已经截弯取直的河段,只好让它再由直变回弯。”

“哦。”叶梅桂只是简单应了一声。

“一条河都能坚持自己的样子,朝着自己所喜欢的路走,不畏惧任何艰难和障碍……”我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眼睛:“更何况是人呢。”

叶梅桂的眼睛闪啊闪的,过了一会,眼神变得很亮。

“玫瑰。千万不要输给密西西比河喔。”

“嗯。”

她点点头,然后看着我,没多久便笑了起来。

“再回去当老师吧。”我说。

“好。我会考虑的。”她说。

窗外的街灯把巷子照得灯火通明,黑夜已经降临。

“我们走吧。”叶梅桂看了看表。

“嗯。”

我们走到吧台边,除了拿menu的妹妹外,还有一个女孩。

她应该就是叶梅桂所说的,这对姐妹档中的姐姐。

“叶老师,好久没见了。”姐姐笑着说。

“嗯。”叶梅桂也笑着说:“以后我会再常来的。”

“这位先生也要常来喔。”姐姐朝我点个头。

“我一定常来。”我说。

“一定喔。”姐姐微微一笑。

“当然啰。妳们煮的咖啡这么好喝,我没办法不来。”

“谢谢。”姐姐用手背掩着嘴笑:“你真会说话。”

“我是实话实说。我待会一定没办法吃晚餐。”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晚饭的味道,破坏刚刚残留在唇齿之间的咖啡香啊。”

“呵呵……”姐姐又笑了,连妹妹也跟着笑。

“我……”我正准备再说话时,瞥见叶梅桂的眼神,只好改口:“我们走了。bye-bye。”

我和叶梅桂走出店门口,我转头跟她说:“这对姐妹都很漂亮,但姐姐更胜一筹。”

她瞪我一眼,并未回话。

“真好,这里就在公司附近,以后可以常来。”

“你很高兴吗?”

“是啊。”

“你一定很想笑吧?”

“没错。”我说完后,哈哈笑了几声,不多不少,刚好七声。

“哼。”她哼了一声,然后才开始继续往前走。

回到七c,我看看时间,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唉呀,刚刚应该顺便吃完晚饭再回来的。”

“你不是说,不想让晚饭破坏咖啡香吗?”叶梅桂坐了下来。

“那是开玩笑的。”

“原杉子可不这么认为。”

“原杉子?”

“那个姐姐姓原,叫杉子。”

“真是好听的名字啊。”我啧啧赞叹了几声。

“是吗?”她抬头看我一眼,我感觉有一道无形的掌风。

“不过再怎么好听,也没有叶梅桂这个名字好听。”

“来不及了。”她站起身:“你今晚别想吃饭。”

说完后,她走进厨房。

“妳要煮东西吗?”

“没错。”

“有我的份吗?”

“没有。”

“那我下楼去买。”

“不可以。”叶梅桂转过头,看着我。

“可是我饿了啊。”

“谁叫你乱说话。”

“我又没说错什么。”

“你跟原杉子说了一堆,还说没有。”

“有吗?”我想了一下:“没有啊。”

“那你干嘛说你会常去?”

“妳常去的话,我当然也会常陪妳去。”

“你怎么知道我会常去?”

“妳自己亲口告诉原杉子妳会常去的啊。”

“那你刚走出咖啡店时,为什么那么高兴?”

“玫瑰。”我走近她身旁,再说:“那是因为妳终于考虑再回去当老师,我当然很替妳高兴啊。”

“哼。”过了一会,她才哼了一声:“又骗人。”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很替妳高兴。”

说完后,我转身准备走进房间。

“你要干嘛?”她又开口问。

“回房间啊。”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你不用吃晚饭的吗?”

“妳不是不准我吃?”

“我叫你不吃你就不吃吗?你哪有这么听话。”

“妳是老师啊,妳说的话当然是对的。”

“你少无聊。”她打开冰箱看了一会:“没什么菜了,不够两个人吃。你陪我下楼去买吧。”

“两个人?妳才一个人啊。”

“废话。连你算在内,不就是两个。”

“干嘛把我算在内呢?”

“你走不走?”叶梅桂拿起菜刀。

我们下楼买完菜回来,叶梅桂便在厨房忙了起来。

“你知道下星期一开始,捷运就恢复正常行驶了吗?”

她在厨房切东西,头也不回地说。

“是吗?”我很惊讶:“我不知道。”

“你真迷糊。”

“那这么说的话,我就可以恢复以前的日子啰。哈哈……”

“干嘛那么高兴?”

“当然高兴啊。我起码可以多睡20分钟啊,天啊,20分钟呢!”

“无聊。”

“妳尽量骂我吧,现在的我是刀枪不入啊。哈哈,20分钟啊!”

我低头抱起小皮:“小皮,你一定也很高兴吧。我们终于熬出头了。”

“你真是有病。”

“下次再乱说话,我就罚你没晚饭吃。”

叶梅桂把菜端到客厅,说了一句。

我手一松,放下手中的小皮,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发楞。

这句话好熟悉啊,学姐以前就是用这种口吻罚我多做几次邀舞动作。

我记起来了,学姐的声音柔柔软软的,不嘹亮但音调很高,好像在无人的山中轻轻唱着高亢的歌曲一样。

对,学姐的声音就是这样,没有错。

学姐正在我耳边唱歌,“花影相依偎”这句,学姐唱得特别有味道。

“喂。”叶梅桂叫了我一声,学姐的歌声便停在“花影相依偎”。

“不是说饿了吗?”她微微一笑:“还不快吃?”

“我……”

“笨蛋。吃饭时还有什么事好想?”她把碗筷递给我:“先盛饭吧。”

我把饭盛满,叶梅桂看我盛好了饭,便笑着说:“我们一起吃吧。”

于是学姐又走了。

“夜玫瑰”〈12。6〉byjht。每当下学期快结束时,社团便会为即将毕业的学长姐们,举办一个告别舞会。

我们戏称这个舞会的名字,叫“thelastdance”。

这个舞会没什么太大的特别,只是快毕业的社员通常都会到。

因为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广场上跳舞的机会。

还有,每个即将离开广场的人,都有权利指定一支舞。

我只是大三,并不是“thelastdance”中的主角。

但学姐已经大四,她是主角。

是啊,学姐快毕业了。

而我还有一年才毕业。

每当想到这里,我总会下意识地看一下广场。

我不知道学姐不在后的广场,是否还能再围成一个圆?

“thelastdance”举办的时间,就在今晚。

距离第一次跟学姐跳夜玫瑰的夜晚,已经一年三个多月。

在等待夜玫瑰出现的夜晚里,总觉得时间很漫长。

可是终于来到“thelastdance”时,我却会觉得那段等待的时间,不够漫长,时间过得好快。

学姐今晚穿的衣服,跟她在广场上教夜玫瑰时的穿著,是一样的,身上同样有难得的红。

学姐的人缘很好,广场上的人都会抢着邀学姐跳舞。

即使是不邀请舞伴的舞,也有人争着紧挨在她身边。

我一直远远望着学姐,没有机会挤进她身边。

我的视线穿过人群的空隙,静静地看着夜玫瑰。

偶尔学姐的目光与我相对,她会笑一笑、点点头。

有时会拍拍手,示意我刚刚的舞跳得不错。

舞一支支地过去,学姐的身边始终围着一圈人。

我最靠近学姐的舞,是以色列的水舞,学姐在我对面。

如果把我跟学姐连成直线,这条直线刚好是圆的直径。

原本这种距离在圆圈中是最远,但向着圆心沙蒂希跳时,我们反而最接近。

沙蒂希跳时,圆圈内所有人的口中会喊着:“喔……嘿!”,“嘿”字一出,左足前举,右足单跳。

以往学姐总是要我要大声一点。

不过今晚我第一次做沙蒂希跳时,却无法嘿出声音。

但学姐第一次做沙蒂希跳时,很努力将举起的左脚往我靠近。

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失去重心而摔倒,幸好两旁的人拉起她。

学姐只是笑一笑,没有疼痛的表情。

快要做第二次沙蒂希跳前,学姐眼神直盯着我,并朝我点点头。

我也朝学姐点点头。

于是我和学姐几乎拖着两旁的人往圆心飞奔,同时将左脚伸长、用力延伸,试着接触彼此。

但还差了一公尺左右。

而我口中,终于嘿出了声音。

我们一次次尝试,左脚与左脚间的距离,愈来愈短。

在最后一次,我们举起的左脚,终于互相接触。

而我在嘿出声音的同时,也嘿出了眼泪。

是的,学姐。广场是我们共同的记忆。

无论是妳第一次拉我走入圆圈的田纳西华尔兹,还是现在的水舞,今晚的每一支舞,都曾经属于我们。

我们的脚下,踩过美国、踏过日本,并跨过以色列、波兰、土耳其、马来西亚、匈牙利、希腊……

世界就在我们的脚下啊!

水舞快结束了,音乐依然重复着“mayim……mayim……”的歌声。

圆圈不断顺时针转动,就像我们不断绕着世界走一样。

学姐,是妳将我带进这个世界中,我永远会记得。

水舞结束后,所有的人还围成一个圆。

我跟学姐都席地而坐,略事休息。眼神相对时,交换一个微笑。

广场上突然传来:“接下来是今晚的最后一支舞了。”

在众人的叹气声中,学姐迅速起身,朝她左手边方向奔跑。

“最后一支舞,是由意卿学姐所指定的……”

我突然惊觉,也迅速起身,往我右手边快跑。

学姐往左边,绕圆圈顺时针跑动;我则往右边,绕圆圈逆时针跑动。

我们两个总共绕了半个圆,相遇在最后一句话:“夜玫瑰。”

“夜玫瑰”〈13。1〉byjht。我又回到刚来台北上班时的生活习惯,八点20起床,八点半出门。

叶梅桂便又开始比我早五分钟出门。

以前我们维持这种出门上班的模式时,她出门前并没有多余的话。

如今她会多出一句:“我先出门了,晚上见。”

我则会回答:“嗯,小心点。”

她还会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一颗维他命丸,与一杯半满的水。

我会喝完水、吞下药丸,再出门。

当然如果不是穿着北斗七星裤的话,我还得跟小皮拉扯一番。

也许是习惯了拥挤,或者说是习惯了这座城市,我不再觉得,在捷运列车上将视线摆在哪,是件值得困扰的事。

下班回家时,也不再有孤单和寂寞的感觉。

我只想要赶快看到阳台上那盏亮着的灯,还有客厅中的夜玫瑰。

改变比较多的,是我的工作量。

刚上班时,我的工作量并不多,还在熟悉环境之中。

但现在我的工作量,却大得惊人,尤其是纳莉台风过后。

为了不想让叶梅桂在客厅等太久,我依然保持七点半离开公司的习惯,但也因此,下班时的公文包总是塞得满满的。

而我睡觉的时间,也比刚上班时,晚了一个半钟头。

每天下班回家,吃完饭洗完澡,在客厅陪叶梅桂说一下话后,我就会回房间,埋首于书桌前。

然后我在房间的书桌,她在客厅的沙发,度过一晚。

由于我和她都很安静,又隔了一道墙,因此往往不知道彼此的状况。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走出房间看看她的样子。

如果她依然悄悄地绽放,我就会放心地回到书桌上。

而她也会每隔一段时间,从我半掩的房门探进身来看看我。

当眼角的余光瞄到她时,我会立刻转过头看着她。

她有时是笑一笑,就回到客厅;有时则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或喝点什么?

即使我已经比以前晚一个半钟头才睡觉,我仍然比叶梅桂早睡。

因此睡觉前我还会到客厅跟她说说话,和逗逗小皮。

“我先睡了,妳也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

这通常是我们在每一天要结束前,最后的对白。

偶尔我觉得这种对白太单调,便会在进房间睡觉前跟她说:“玫瑰。”

“干嘛?”

“愿妳每个沈睡的夜,都有甜蜜的梦。”

“你有病呀。”

“还有,妳睡觉时,习惯举右手?还是左手?”

“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妳习惯右手高举,会很像自由女神喔。”

“无聊。”

“还有……”

“你到底睡不睡?”

“是。马上就睡。”然后我会立刻闪身进房。

工作量变大并不怎么困扰我,最困扰我的是,跟老板之间的相处。

主管对我的工作表现,还算满意,常会鼓励我。

可是老板对我,总是有些挑剔。

“小柯,你的办公桌未免太乱了吧。”老板走近我的办公桌。

我没说话,只是探头往疏洪道更乱的办公桌上看了看。

“你不必跟他比较,他比你乱又如何。难道可以因为别人已经抢劫,你就认为你偷东西是对的?”

“这……”

“一位优秀的工程师应该是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你连办公桌都无法整理好,工作怎么会认真?”

我只好放下手边的工作,开始收拾办公桌。

而我和老板对工作上的意见,也常会相左。

“我们是工程顾问公司,不是行政单位,只能做建议。”老板说。

“我知道。所以我们更应该提供专业上的意见。”

“你知道你所谓的专业意见,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不懂你所谓的影响是指哪方面?”我问。

“反正这些意见不能出现在报告中。”老板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不行?难道有错吗?”

“也许是对的,但我不管。总之,照我说的做。”

“可是……”

老板挥挥手,阻止我再说下去,然后说:“你可以走了。”

我只好离开他的办公室。

每当我跟老板有一些冲突时,疏洪道总会劝我:“你知道河流都怎么流吗?”

“就这样流啊。”

“河流总是弯弯曲曲地流,这样流长会比较大,坡度才不会太陡。”

“这我知道啊。”

“所以啰……”疏洪道拍拍我肩膀,笑了笑:“你这条河流太直了,应该要再弯一点。”

疏洪道平常很白烂,可是规劝我时,却很温和与正经。

我心里很感激他。

我在台北,除了疏洪道和我大学同学-蓝和彦(拦河堰)外,几乎没有所谓的朋友。

当然,我是没有把叶梅桂算在内的。

因为在我心里面,叶梅桂不只是朋友。

在我的感觉中,她应该比较像是亲人或家人。

或是一种,在生活中有了她会很习惯与安心,但从没想过没了她会如何的那种人。

所以我一旦想到,要将我与叶梅桂归纳为何种关系时,总会很自然地跳过。

不管是朋友、亲人还是家人,都无所谓。

反正对我而言,她是一朵娇媚的夜玫瑰。

今天早上,老板看到我时,又跟我说:“小柯,你的衣服太花了,一位优秀工程师的穿著应该很素净。”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衣服,是蓝格子衬衫,也就是疏洪道所说的,格格blue那件。

老板走后,疏洪道幸灾乐祸地笑着。

中午和疏洪道吃过饭后,他又提议要一起喝杯咖啡。

好像只要他看到我挨老板的骂时,都会想跟我喝咖啡。

于是这阵子,我几乎天天喝咖啡。

今天我心血来潮,带他到原杉子姐妹所开的咖啡店。

“夜玫瑰”〈13。2〉byjht。“柯先生,你好。”原杉子的妹妹把menu递给我,笑着说。

“妳好。”我微微一笑。

“这位是……”她指着坐在我对面的疏洪道,问我。

“他是我同事。只是个小角色,不用理他。”

“喂。”疏洪道低声抗议。

她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

原杉子的妹妹走后,疏洪道问我:“她长得满漂亮的,你们认识吗?”

“算认识。”我趋身向前,低声告诉他:“她姐姐更漂亮喔。”

“真的吗?”

“嗯。”

“你怎么知道她有姐姐?”

“待会你去吧台结帐时,就可以看到她。”

“那如果她看到我长得也很帅时,会不会惺惺相惜,然后不收钱?”

我摊开报纸,装死不理他。

喝完咖啡,我们走到吧台结帐。

“柯先生,又看到你了。”原杉子笑得很开心。

“我是工程师,小柯只是副工程师,我比较厉害。”

我正要开口说话时,疏洪道突然开口,眼睛直视原杉子。

原杉子似乎有点惊讶,我倒是习以为常。

我从口袋中掏出钱,准备要付我的那份。

疏洪道又突然抓着我的手,说:“小柯,你那份薪水太微薄了,不像我的薪水那么丰厚。”

他掏出钱,脸朝着原杉子说:“更何况我一向义薄云天、仗义疏财、情深义重、急公好义,所以就让我慷慨解囊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