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红豆,"红豆说,"你看见没有,那是红豆。"
我说我们回家。
"你抓住他——那是红豆。他是一只鸡,你把他杀掉。"
我冲上去转动他的脑袋。他的脑袋很轻但目光却越来越顽固。
"你逮住他,"红豆说,"杀了他我就可以回家了。你杀掉他,你快去。"
红豆已经完全不对劲了。许多毛孔在我身上冰冷地竖立着。我想我已经疯了。我拿起了一只凳子,砸向了茶色镜子墙。咣当一声,世界就变得可怕地安静下去,黯淡下去。世界就只剩下了半个,许多人站起来,看我们。红豆的脸因玻璃的飞溅而流血不止。
我说,我杀掉他了。
红豆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摸了摸墙与破镜片。红豆推开我。你骗我,红豆说,你在骗我。红豆像个姑娘似的站起来,走,我们回家。
很晚我才回到家里。弦清仿佛有什么预感,她站在卧室门口,望着我不语。我站在堂屋门下面,和她对视了好大一会儿,我说,出事了。
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
空间变得十分地无情无义。我害怕这种目光之间的纵深距离。
寒夜在灯光的外面。月光干干凉凉的,又亮又清又冷,又冷又清又亮。有月光的夜里窗户上的玻璃都干净透明。内外都亮了就透明了。内暗外亮也不坏,可以成为一个视点,观察、看。最糟的是内亮而外黑,这样的玻璃就成了镜子,就成了审视自己的判席,就成了绞架。
人的灵魂不能被点亮,点亮了就是灾难。人不能自己看自己,看见了便危险万分。要命的是红豆恰恰选择了这样一个位置,在镜子与镜子之间。
大清早我终于入睡了。一夜的似睡非睡使我头部肿胀得要开裂。做梦了没有,我没有把握。但我听见了亚男的声音,红豆的姐姐在我的梦中大声地叫:"快,快,红豆出事了。"
睁开眼我就看见了亚男。她失态地把我从被子里拖了起来。她的身上有一股极浓的血腥味。她的衣袖和前襟溅满了紫红色的血污。
"他用刀子捅了自己了,肚子还有脖子。"
为什么?许多人都爱你,母亲和亚男,弦清还有我。许多人。
我要杀掉他……
你杀谁?
红豆。我要杀了他。
你杀了红豆你是谁?谁又是你红豆?
你不懂……杀了他我就是我了。我就可以到屋檐上去,老鼠和蛇,还有rx房二胡。你懂不懂?
我不懂红豆。
我杀了他你就懂了。
你就是红豆,红豆就是你自己。你杀了红豆就是杀自己。
我只能杀自己,我怎么能杀别人,我杀谁?
你杀了红豆你自己就没有了。
杀了才有。不杀就没有。你不懂。你不要管我,我还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