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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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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镜子,初蕊简直不认识自己了,那眉、那唇,分明是天上的仙女,直发卷起来了,淡淡薄妆染上双颊,瞬地,她大了好几岁。www.maxreader.net

那是她吗?乡下小孩范初蕊进了城,竟是改头换身,换了个连自己都认不得的人物。

阿桂姨望住初蕊,眼眶泛起薄雾,这孩子,是极玲珑剔透的啊!怎地命如此坏?几日相处,对这女孩,她有了心怜。

「初蕊,听阿桂姨的话,今日来的拢是有头有面的大人物,-的手腕要卡好,看到不错的对象,就把伊跟牢,在这种环境里,-要学会拉人客,-的固定人客越多,-就会赚越多钱。」

「是。」初蕊分明不苟同,但仍乖乖应声。

她是认命的女生,如果上天注定此世合该受拖磨,那么就安心认分,把该做的苦差事做齐全,也许下一世,能得到合理对待。

「嘴甜眉笑,是做这行尚基本的,若要卡早离开这里,就要逼自己多存钱。」

存钱?两百万呢!那么大一笔金额,再加上利息,她要怎么存,才能存出翻天?

「是。」她点头。

「这才对,月虹才来半年,听讲已经存了三十几万,再不了几年,就能积一笔钱,离开这里,自己当老板娘,-要多向她学学。」

月虹……对啊,她一来这里便见到月虹,可这个月虹对她而言已经陌生得教人不敢相认,她防卫所有人,冷冷的眼光里,有敌意、有虚情假意,敦厚的月虹和自己一样,改头换身,换成一个不相识身。

初蕊不晓得该怎么跟月虹打交道,环境改变人们太容易,师父说的,白布染红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往后,她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大声话,她不敢先说,总之,一句话,是命!

「好了,不跟-多说,我先出去招呼人客,-坐在这里等我唤人,记住,看好对象,下手别迟疑。」蹬起高跟鞋,阿桂姨摇摇摆摆走出去。

初蕊咬唇,什么下手别迟疑?说得像凶杀大戏般。

抬眉,她看看镜中自己,想起师父的话,柳叶眉、菱角嘴,既然她是富贵中人,怎地沦落到这里?她是只无助野兽,任人宰割。

野兽……是野兽没错,上次阿爸抓到一条蛇,又长又肥的大蛇,身子比男人的手臂还粗上几分,-示威似地对阿爸吐蛇信,火红的眼睛直登登地瞪住阿爸,村里人劝阿爸,一条蛇长到这么大,约莫是成了精,吃掉-恐怕会带来不幸。

阿爸怎听得下去,几个月不知肉味,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尾大蛇,未下锅,嘴馋得都要流涎了。

阿母拿来铁锤钉子,二话不说,从蛇的脑袋瓜钉下去,那声震耳响亮……闭上眼睛的初蕊,心脏跟着怦怦乱跳,痛啊,衔在蛇牙上的是不是说不出口的痛?

明明这一钉,钉去了魂魄,蛇的身子还是不死心地蜷曲着、扭动着,想争得最后一丝尊严似地,不妥协。

阿爸拿起亮晃晃的刀尖往蛇脖子上划一圈,扭着、扯着,横生生剥下一身蛇皮。但光溜溜的蛇仍然不妥协地扭曲、缠绕,非要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方肯罢休。

现在的她像那条蛇,差别是,她了解,不管如何挣扎,都挣不出命运枷锁,所以她索性不动了、不跳了,任上苍安排她的每一步。就算她的下一步是躺进滚烫锅子里,烫去她一身肉皮,又如何?不过是命。

胡思乱想同时,阿桂姨的声音传进耳膜。

「初蕊,快出来,有人点台。」

没反对、乖乖合作,心死、大哀,她分辨不出哪一种比较痛苦。

阿桂姨拉住初蕊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替-挑了个好客人,那个胖胖的、有点秃头的关老是我们这里的大客户,出手阔绰-一进门,二话不说,直往他身边坐,准没错。」

没点头、没摇头,她静静听阿桂姨说话,走到包厢门口,才发现月虹和其他几个小姐已经站在门口等候。

阿桂姨敲敲门,推门进去,初蕊来不及寻找阿桂姨口中的关老,月虹已抢在前面坐下。

「关老,那么久不来捧场,虹虹想死你了。」说着,月虹整个人靠向关老,任他肥厚的大手在她身上吃豆腐。

呆了,初蕊说不出话,连表情也是呆的。她真的是月虹?短短半年,环境居然把她折磨至此?是身不由己吗?命运呵,你怎能不让人恨、让人怨!?

一时间,所有小姐都找到自己想要的客人,独独初蕊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失礼、失礼,初蕊是新来的小姐,第一次接客不知道规矩,请各位老板多海涵。」阿桂姨陪着笑,忙把初蕊推向沙发。

往前走两步,不确定自己该往哪里坐时,一只大手拉住她。

转头,她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那深得游不上岸的大海呵,几要教人溺毙……轻轻喘息,那双眼,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让她好心惊。

天地间怎有这样一个人物?是英豪啊!未出口,气势已凌驾众人之上,不作表情,已教人臣服……这样的伟岸男人,怎会和粗鄙的俗人混在一起?老师教过鹤不该常留鸡群,苍鹰不能锁在园庭里,否则久而久之,鹤垂了丹顶,鹰凋了羽翼,那么和家禽又有何异?

是对他不满吗?她眼底的失望令雍-冷笑。

这个不懂掩饰心事的女孩凭什么在复杂的声色圈里讨生活?她太单纯,单纯得一眼便能读出心思。是怎样的情况硬要把白纸送进染缸?

挑眉,话未出口,讥讽衔在唇边。

「雍老板好偏心,人家想坐你身边都不行,我还以为你有隐疾呢!没想到你的心居然教菜鸟掳去,原来你喜欢吃幼齿啊!幼齿虽然补,功夫可及不上我们这些有资历的小姐,如果……」红衫女子点了点雍-胸口,撒娇地想赖进雍-怀抱。

雍-不等她的「如果」说完,手飞快伸缩,红衣女孩鸡鸭般尖叫。

阿桂姨走到雍-身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雍老板,您大人有大量,莎莎得罪您,我在这里向您道歉,饶她不懂事,好吧?」

雍-松开手,莎莎忙收回手,高跟鞋蹬几下,低头迅速走出包厢。

「雍老弟,别恼,你第一次来这种场所自然不习惯,莎莎只是在向你示好,你不喜欢直接推开她就行,何必粗手粗脚伤了美人心?」关老饮下一杯水酒,似笑非笑说。

「说正题吧!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莺莺燕燕身上。」雍-冷道。

她被归类成莺莺燕燕?真吓人的归纳法……初蕊低头,自尊心受了伤,找不到东西缝补。

也许是个子娇小,也许是巧合,总之,她自卑得弯腰低头之际,居然让她发现关老身边的两个人手持枪,枪口对准雍。

不敢抬头,担心自己的眼光泄露秘密,悄悄地,她把自己的手握入他的手心,悄悄地,她用指尖在雍-掌心,一遍遍重复同样的两个字──小心。

雍-没对她的动作做出回应,只是反手牢牢回握住她的,他感觉得到她在发抖,感觉得到她没想过投靠敌方。

「后生晚辈真不容小觑,难怪秦老肯把事业交给你,短短两个月,你吃掉我多少地盘,我算算……不多,五分之一有吧?」

关老的肥油全堆到颊边,他笑,月虹也跟着笑,虽然她并不晓得自己在笑些什么,这笑脸面具早已牢牢挂在脸上,再除不去。

「正确的说法是百分之五十七,等到满六成时,我再邀关老出门,大肆庆祝一番。」

「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还是你根本不晓得坐在你面前的男人并非纸老虎?」喷口烟,关老觑着雍-,这场宴会恐怕难善了。

「武松不晓得老虎有何惧,不管-是真老虎或假老虎。」不着痕迹地,雍-将手伸进口袋里,按下手机按钮,他有恃无恐。

「不管如何,你决定和我硬杠上?」

「硬杠?说得好,我喜欢这个词汇。」点头,雍-淡淡笑起。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这么做?连秦老都不敢这样对我。」

「雍义桦。」短短三个字,他不多解释。

「这个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老贵人多忘事。」点点头,他把一袋资料递到关老面前。

抽出资料,他每看一张,脸色就难看一分。所有资料都浏览过,他用力吐气,勉强抬头看雍。

「我懂了,他是你的家人。」

「没错。」今天,他会解决所有状况。

「当时,我不知道手下会曲解我的意思,不过是两千万的欠债,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雍先生能东山再起,把欠债还清。我真的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更没想过底下人会自作主张害死两条人命。」关老说。

「我以为关老是条汉子,没想到遇事居然不敢扛责任,还把责任往手下身上推,跟到这种老大,未免冤枉。」他看一眼关老身边人。

雍-的侮辱,关老忍气吞下了。

「如果你要,我可以交出那两个凶手,任雍老弟处置。」

「我不要。」摇头,他拒绝关老提议。

「不然你想怎样?要我的老命?」

「你的老命值多少?对不起,我不感兴趣。」

「那你要……」

「你全部地盘的百分之九十五。」

「你真要把我逼到无路可走?」

「擅长把人逼到无路可走的人恐怕是关老你,别忘记,你对我父母亲,是连命都没教他们留下,我这样待你,应该称得上……宽厚,没错,是宽厚了。」

轻笑两声,雍-明白,自己的确是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了,像他这样的人,亲戚家人都可以不要,只要金钱名声,一举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怎能不让他心如刀割?

「雍-,你以为我会乖乖把地盘奉上?」关老弹起身,气得指尖发抖。

「我从没对你做这样的要求,因为──我要的,我会自己拿到手。」

瞪住雍-,是的,他相信雍-做得到,只要他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关老的酒不管是敬酒罚酒,雍-都不想吃。」谈话告一段落,目的达到,现在就等他狗急跳墙,然后……然后述连帮结束在他手中。

「好,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对晚辈无情,动手!」他一喊,桌下手枪往上举,对准雍-的心脏。

无法思考、无法反应,此时所有的举动全出自潜意识。初蕊跳起身,反射地扑在雍-身上,在两声响亮枪声后,伴随一阵剧痛,她痛昏过去。

下一秒,警察和天御盟的人同时进入,瞬息间,混乱结束。

他根本不需要人救,他穿了防弹夹,他的手枪功能比对方好几十倍,如果他愿意,关老早在他之前躺平,只是她的直觉、她的反射动作,她……暖了他冰冷的心。

雍-低头,看着怀里昏迷的女人,久久、久久……

「笨蛋,谁教-救我?」

难得的笑容,不冷,反而带上些许温度,温热从嘴边染至心头,将坚硬的冷漠融蚀出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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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座近千坪的花园别墅,建筑物不高,只有两层楼,但所有的空间都是大的。

大大的房间、大大的厨房、大大的车库、大大的下人房和大到让人恐慌的厅堂。花园外面建起高耸围墙,说是防止外人入侵,倒不如说是雍-企图隔绝出两个世界。

这里是他的独立天地,一个没有人可以闯入的空间,不管是义父或者其他人,都不准越雷池一步,他在这里被高墙保护着,也在这个堡垒建筑起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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