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暗下,冷清舒的手依旧放在安翊头上,迟迟没有放下。
安翊睁开眼睛,眼眶湿润。
他看着冷清舒,轻咬双唇,脸上写满苦涩,而冷清舒低着眉,微颤的双眼,流露出心疼与愧疚。
一场回忆,不仅安翊想起了前尘往事,冷清舒也拾起了一些从前不知晓的事。
“抱歉,是我没遵守承诺。”冷清舒的声音很轻,说完,用指尖抚摸安翊头上曾经被砸伤的地方,见没有留疤,才缓缓移开。
说是几日归去,实是数年沉眠,最后还是安翊跋山涉水千里寻至灵之岛,才将他唤醒。
不怪安翊不见人便慌张失控,毕竟从孩童时期开始,他便将那股恐惧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冷清舒垂下手,将头埋得更低,仿佛在说,要埋冤,要责备,他都坦然接受。
“哥哥。”
一声哥哥,恍如当年,但已由稚嫩清亮变为成熟温柔。
从前垂眸可见的孩童,现今必须抬眸相见了。
抬眼间,冷清舒被安翊揽入怀中。
“没关系哥哥。”
安翊隔着衣服,轻按冷清舒背后的伤疤。
“你一定比我更疼,所以才没能及时回来。”
“……”
初见成人的安翊,冷清舒只觉他是个敏感极端的孩子,会情绪失控,甚至会恶意揣测自己的父母。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冷清舒几乎有求必应。
“你,不责备我吗?”
听见冷清舒的话,安翊将人放开。
他看着冷清舒的眼睛,疑问:“为何要责备你。”
冷清舒稍稍避开安翊的目光,答:“因为我,没能回去找你。”
安翊笑道:“你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你了,不是一样的吗?”
“不太……一样。”
看见冷清舒一副自责的模样,安翊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不如趁现在无赖一把,叫他以身相许?
安翊笑着凝视冷清舒,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这样做的弊端,笑容渐渐凝住。
他是个内心极其矛盾的人,对于俘获冷清舒真心这件事,他一边想要“不择手段”,一边又想“光明正大”。
冷清舒是木头,不是懵懂迟钝就是逃避拒绝,抓住他的心,管他是爱慕心还是同情心,日久生情就是真心。
冷清舒是哥哥,因为愧疚感或是责任感,他也许不会再拒绝,但这真是他情愿的吗?他日后不会后悔吗?
两种想法,一黑一白,在安翊脑中打起来。
纠结中,他歪头看了一眼冷清舒。
冷清舒很快察觉,也移目看向他,清澈如水的眼眸不解地闪了闪。
突然,安翊像是想通了,他神情一定,双手扶住冷清舒的双肩,认真而严肃地说:“哥哥,你不必愧疚,也不必担忧,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
“你,长大了。”
冷清舒浅笑。
“我早就长大了。”
安翊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相识得早,但在重拾的记忆中,安翊也是极少看见冷清舒笑。
他笑得温柔,不染尘埃。
无关风月,仅这一笑,便能叫安翊放下所有怨。
若是冷清舒平时多对他笑笑,他定不会成日患得患失。
安翊正想开口与对方说,可就在此时,下方传来一声泣鸣。
“呜……”
过去半个时辰,两人从回忆往事,到亲昵拥抱,全然没有顾及旁边还在抽泣的白桃。
白桃起初蹲在地上在自顾自哭泣,而后开始疑惑地观察两人,最后看见他们相视而笑,不知是感动还是难过,又嘤嘤哭出声。
“她为何又哭了。”冷清舒看了一眼,问安翊。
安翊没有直接回答冷清舒,而是头疼似的按了按太阳穴,片刻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忽然一亮。
他看向冷清舒,问道:“哥哥,你当年,在信上写了什么?”
记忆中,他因为坚信冷清舒会回来,迟迟没有打开那封信,后来信件被雨水浸湿,他没看清信中的内容,便将其埋在了长梦镇东桥边的大树下。
冷清舒顿了许久,缓缓开口。
“写了……我会速归。”
“还有呢?”
“……”
“是不是还写了很多话?”
冷清舒不语,又开始躲开安翊的视线,侧头的一瞬间,竟然隐隐能看见他耳根微红。
见此一幕,安翊忽然兴奋。
信里一定有别的内容,说不定还是些令人脸红耳热的话语,才让冷清舒说不出口!
信件浸水模糊了不打紧,当初那本《三界谈》泡成一团了都能复原,找回信件,再找个时机磨一磨冷清舒,总能知道里面的内容。
想到这里,安翊迅速转头看向白桃,喊:“小白,别哭了,哥带你去长梦镇看上元花灯。”
“什……什么。”白桃慢慢抬起头,哽咽道。
“带你去看你心心念念的花灯会。”
你去看花灯疗伤,我去挖信件告白,一趟长梦镇,两人都愉快。
白桃愣了一会儿,疑问:“不是说是在仲秋吗?现在,才立了春。”
安翊走近白桃,弯腰蹲下,一边说,一边朝之使眼色。
“长梦镇的上元节也是一样的,甚至比仲秋还要热闹。如今立春刚过,赶一赶,还能赶上,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桃看了看安翊,又看看冷清舒,瞬间明白,匆忙擦去眼泪说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