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太宰微笑着说:“也许只是我心血来潮想要学画画哦。”
——“又或许,她就在这里呢?”
他的声音清透而明快,含着笑意,仿佛一个说着‘晚上我们去打卡那家新开的旋转寿司吧?’的大学生。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却无论是真话还是谎言都被他用轻快的语调说出来的太宰治。
谁都无法辨析他话里真实意图的,年轻的首领大人。
在又是几个瞬息的沉默后,中也溢出一声嘲讽极了的嗤笑:“我知道了,这肯定又是你这个混蛋声东击西的骗人把戏。她是不是跟彭格列那群人去西西里了?”
太宰轻笑出声,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总是会带给我不同的惊喜呢,中也。”
“我说过了,”他在下一瞬,蓦地收起所有笑意,柔缓而漠然地说:“只要你找到她。你就有被她选择的权利。我从来没有剥夺小晴的选择权哦。这场游戏,她也是知情的呢。”
“在此之前,中也就好好靠着那可怜的回忆过活吧。偷来的幸福,本来也不应该长久,不是吗?”
空气就这样仿佛又一次缓缓结了冰。
肉眼看不见的冷空气像一场突如其来的严酷寒风,连呼吸都为之冻结。
中也冷笑:“我说太宰,如果你被我发现,她真的被你,故.意,藏起来……”
太宰淡然自若地笑着打断他:“中也会怎么样呢?会——”
他故意稍作停顿,仿佛在微笑着端详中也濒临爆发的表情。
——“杀了我吗?”
——“我会,杀.了.你。”
他和中也几乎一同开口。
太宰像是没有听见中也语调里近乎实质化的冰冷杀意。
“那我真是期待极了呢。如果中也,做得到的话。”
太宰的语气似乎是期待至极,连尾音都愉悦的轻微颤栗:“死在中也手里,然后被小晴刻骨铭心地记一辈子吗?真是想一想就太开心了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
太宰居然就这样,把中也,气到差点再一次对他开枪——却不能开枪。
“你休想!”中也含着怒火的声线仿佛再一次回到从前,被剥夺的生机和氧气同他这声愤怒至极的语调一同被灌注回了空气里。
“我会找到她的。”中也握紧了拳头压抑着愤怒对着太宰沉声道:“你准备好愿赌服输吧,混蛋太宰!”
直到听到那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像是门板和墙壁要一同被震碎那样大的力度,我才反应过来,太宰治,居然就这样,把中原中也,气走了。
连我的画本都气到忘记带走。
但是他最初踏入这间办公室时那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漠然,居然就这样消失殆尽了。
与之被取代的是烈焰那般燃烧着的不甘与怒气。
太宰治,一个自己的灵魂在地狱最深处煎熬的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将另一个人,推入了人间。
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的能了解太宰。但是作为一个为了他死去了99次的人,我是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多了解他那么……一点点。
他在温柔地报复中也,和我一起被背叛他的那五百多天。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在用他残酷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不让中也像他,像我一样,濒临破碎,伤痕累累。
太宰温柔地将我拽入怀里,他的下巴搁在我的颈窝,笑的肩膀一耸一耸:“中也真的太好骗了,小晴。和你一样好骗呢。”
他笑的像是在哭一样。
而他被我咬出了血的食指还在淌着血。上面有着一道深深的咬痕。
可他没有喊疼。他仿佛失去了‘疼痛’的感知力,亦如他失去了‘流泪’的能力。
我知道。我明白。
他也在用这所有的一切方式,无声的静默的不容置喙的,抗拒着我的离开,害怕着我的离开。
在这个世界里,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唯一所拥有的人,所有拥有的爱,只有我给予的了。
那个曾经在其他99个世界里和他一起在深夜的Lupin酒吧碰杯的织田作,在这个世界里将他视为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人。
那个曾经在其他99个世界里将他视为目标视为最为崇敬的对象,将他的认可视为一切前进动力的芥川龙之介,在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反正他不在Port Mafia。
也许芥川也在别的,我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恨着太宰,就像其他许多人 ,就像过去世界的旧友一样,在这个世界,成为了他的‘敌人’。
“你真可怜。”我对他笑着流着眼泪说。
这段时间,我流了许多的眼泪。
为过去那99个世界的我自己。为过去那99个世界冷酷无情的他。为埋藏在记忆里我无数次去描摹的橙红色长卷发,颈间触摸不到的黑色choker,和温热的唇。
这是许久以来,我第一次流泪,是因为太宰治,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他微微睁大眼睛望着我。
似乎是在疑惑,真切的疑惑,我为什么笑着流泪,说他可怜,却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就仿佛……我真的在心疼他一样。
可是我的确是真的在心疼他啊。
因为除了我,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会心疼这个名为‘太宰治’的存在了。
***
我还是懒得出门。幸好房间足够大。他帮我安了秋千架,我们又买了switch和一个超大电视机。
——我在努力的,一点点的变好。努力的,为了他,把自己拼凑起来。
房间里没有风。
我不会荡秋千再荡到最高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