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珣那边，他和渠阙越往前走雾气越大，直到最后他听不见渠阙的哀嚎声。
他知道，他和渠阙也被分开了。
渡珣索性站在原地不动。他倒要看看能出什么幺蛾子。
浓雾中升起一缕黑色的烟雾，烟雾渐渐幻化成人形。一个穿着暗红色袍子、举着权杖的人。
他低着头，帽檐遮挡了大半张脸。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渡珣，微微笑道：“好久不见，渡珣。”
渡珣也微笑着走过去。
“好久不见。”渡珣在靠近他的时候唤出祭灵刀，刀架在他脖子上，似乎下一秒渡珣就会让他尸首分离。
“为什么这么对我？”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很委屈，“你不是一直希望下次见面他会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吗？”
“没错，我希望他能恢复记忆，想起我是谁、想起他自己是谁，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还是他，而不是你这个偷取别人记忆的赝品。”
“果然，我再怎么伪装也骗不过你们。”祂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反驳了渡珣的话，“是他自己选择把灵魂献祭给我的，我只不过满足了他的请求罢了。”
“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桩不平等的交易？”
渡珣觉得祂很不要脸。
“各取所需罢了。”祂淡然一笑。
“你为什么出来？这是你的本体吗，还是化身？”
“都不是。”祂的周身泛起一层灰褐色的薄雾，“你们人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形态。既能听到你们的召唤、来帮你们实现愿望，又不会让你们脆弱的理智崩溃。”
所以渡珣所看到的黄木萱见到的神明，也是这个形态。
“我没有召唤你。”渡珣板着脸。
“是吗，难道你心里不是想着到底怎样才可以拿回契约、找回他的记忆吗？”
原来一切祂都知道。
“看到黄木萱和陈昭，也是你让我看到的？”
“不是。”
“陈昭看到黄木萱的记忆，是你做的？”
“是。”
“陆斯安的记忆在你那里？”
“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
“我不能告诉你太多。”祂不再回答，“秘密被人知道了，就不是秘密了。”
蓦地，祂幻化成一阵轻烟，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他来找你了”在渡珣耳畔回响。
渡珣没了攻击对象，祭灵刀便从手中消失了。
渡珣知道祂说的“他来找你了”指的是陆斯安，但是没想到刚往前走一步就撞上了凭空出现的陆斯安。
渡珣揉了揉下巴，无奈道：“下次不要突然靠这么近，容易受伤。”
“哦，好。”陆斯安乖乖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次，陆斯安的头发又比上次短了一些、也整齐了不少。
“我帮你剪个头吧。”渡珣突然想到身上有理发工具。
“好。”陆斯安看着渡珣，一动不动。
渡珣不禁笑了出来：“你要低一点，这么高我没法儿剪。”
陆斯安闻言原地蹲了下去。
渡珣摇了摇头，把陆斯安拉起来，带到旁边的石头上坐着。
渡珣边整理工具边问：“你能感知到渠阙吗？”
“嗯，他睡着了。”陆斯安想了想，补充道，“我还给他盖了衣服。”
“……”
渠阙在这种环境下应该睡不着，大概率是被吓晕了。
吓晕了也好，至少不会触发什么要命的条件。
渡珣小心翼翼剪去陆斯安眼前参差的碎发，问：“这一次，你的任务是什么？”
“没有任务。”陆斯安老实回答。
“没有？”渡珣想了想，“那你可以靠近玩家吗？”
“可以。我可以跟着你吗？”
“不可以。”渡珣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怪物应该会很多，你跟着不安全。”
“我可以保护你的安全。”陆斯安有些急切。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相信我，好吗？”渡珣稳住陆斯安的头，继续道，“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不要随便动手。”
“……好。”陆斯安沉默很久才回答。
渡珣三两下理好头发后便坐在陆斯安旁边，看着皎洁的月光和随风飘零的桃花，耐心道：“给我足够的空间，让我变得更强大一点，我才可能有能力保护未来的你。”
“好。”
陆斯安不会质疑渡珣的任何决定，甚至比渡珣自己更相信他能做到。
渡珣甚至有些不自信。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不是也这么做过，让陆斯安保持一定距离，他自己则努力成长，但最后还是徒劳。
也许人类本来就斗不过神明……
可是，陆斯安为了他，从来没有放弃，也从来没有怀疑。
渡珣找到渠阙的时候，渠阙蜷缩在路边呼呼大睡，身上果然还盖着陆斯安给他盖的“衣服”。
只不过是陆斯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军大衣，渠阙被捂了一身汗。
黄木萱没多久也找了过来，看上去火气很大。
“你们都去哪儿了？”渠阙睁眼的时候还在害怕，哭丧着脸吐槽，“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晚上啊。”
渡珣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应该凌晨一点。”
黄木萱确认道：“还好吗，可以的话我们继续赶路吧，下一个任务点应该在客栈。”
渠阙脚步有些虚，但还是强撑着爬起来，挤在两个人中间。
三人刚迈开步子，渡珣就听到了若有若无的铃铛声。
渡珣赶紧示意大家停下来：“等等，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黄木萱和渠阙什么也没听到。
“铃铛声，还有敲锣的声音……”渡珣仔细听着，喃喃道：“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反婴，三魂居左，七魄居右，静听神令，也察不详，行亦无人见，坐亦无人知……”
渡珣恍然大悟：“赶尸术！”
“赶尸？”渠阙大惊失色，“他们在哪儿，我们赶紧离远一点！”
黄木萱架着渠阙，好奇道：“你还懂这个？”
“老家附近有这种传说，多多少少记得一些。”渡珣看着东北方向，道：“离这里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我们继续走，到时候避让一下就行。”
“好。”
黄木萱和渡珣架着一个渠阙，在泥泞的路上走得有些艰难。
渡珣有些后悔带渠阙进来了。
渡珣不知道渠阙最害怕中式恐怖，更不知道他们正好就进了这个游戏。不过，渡珣记得陈昭找到的那个地图上也这么一个游戏——桃花源的神秘赶路人。而这个游戏正好就在桃花源……
渡珣希望自己猜测错了。
三人往前离客栈越近，锣声和铃铛声也越来越近。
快到一座桥的时候，渡珣停住脚步，小声道：“来了，我们去旁边躲躲。”
三人果断右转，蹲在桃花林里等队伍过去。
没多久，渡珣就看到有一队人过来了。
为首的人手里拎着一盏油灯和一面锣，往前走的时候便敲锣边念咒：“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反婴，三魂居左，七魄居右，静听神令，也察不详，行亦无人见，坐亦无人知，急急如律令！”
“——故人已去，生人莫拦。生时何苦，落叶归根。”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在首，一人在尾，两人肩上架着两根竹竿，中间三个“人”身上还挂着铃铛，僵尸和铃铛随着那两人的节奏一起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