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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竹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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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舒依禾是位品性高洁的端方王后。

虽是继室,但她和先王后同出一门血脉亲近,待人亲和,也有手段,最近更是在公众面前屡屡露面挽救王族岌岌可危的名声,刷了好大一波存在感,可以说,没有人不会打心眼里信服这位高贵的一国之母。

除了永明宫外,舒依禾王后还另有一处私人的小筑楼台,是仿旧时家中故居所设,院中遍植青翠如玉又挺拔秀丽的早园竹,夏季时凉风袭来,片片竹叶互相擦拂,端的是清雅素净,安神怡人。

很是符合这位王后的品格呢。

庄子里新调上来的小使女叹了口气,听从姐姐们的吩咐,屏息凝神进了内殿去关半开着的绣窗,又疑心殿中气氛沉闷对王后的恢复不好,便悄悄留了一丝缝隙。

做完这一切,她低头无声退出,只是在转过身去的一刻还是忍不住微微看了一眼那位因伤痛而蜷缩在床榻上,看起来便格外瘦小又苍白的尊贵大人。

她看起来很难过,她想。

小使女应着姐姐们的呼唤走远了,因妻夫两个都要卧床修养大意不得,便是两个人分房而息,荆方观在永明宫被一群人守着祈福,她则被送到了这里进行紧急性修养。

这会儿小使女踢踢踏踏地走远,好容易热闹一点的殿中于是慢慢沉寂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微风不燥,竹影婆娑,带着斑纹的叶片顺着日光的指引慢悠悠飘落下来,恰巧挤进风的隙道,一路舞蹈着跌在舒依禾半敛的纱幔中央,盖在了她并不安稳的睡颜之上。

竹叶抚平了她的皱纹。

同往常一样,将她带进入那一场经年的梦中。

飘呀飘,飘呀飘,晃晃悠悠的青竹叶盖在脸上,恰好遮住了她紧紧追随着母亲离去背影的,模糊不清的视线。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后来这个风流雅致的名字。

她是千万野草中最平凡的那根。

小草使劲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阿娘说这是乱世里最不值钱的东西,叫旁人看见了,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辱你。

所以小草不哭。

小草只是盯着阿娘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最终忍不住上前追逐两步,临了临了却还是想起来阿娘的嘱托,听话地闪进了稍微阴凉一点点的角落中。

她揉捏着从脸上摘下来的,形状颜色都很漂亮的竹叶,这是她在干涸的田野间未曾见过的美丽模样。

“小草,你爹是这一片顶顶有名的富商,如今到处都在打仗,又闹荒,阿娘实在保全不了你我两人,倒不如我们一拍两散,我拿钱躲进深山做个自由自在的猎户,你过了正名享受富贵人家生活,安安稳稳做个大家小姐,好不好?”

彼时已经三天没吃到东西的小草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阿娘舔舔同样干瘪的唇,沉默一瞬,用最后一丝力气背着瘦小的她走了好久好久,最终把小草拖进了面前那座高不可攀的威严大宅中。

“有什么事情啊?”门边趴着歇凉的门房瓮声瓮气地瞥这个面色枯槁的乡下女人。

女人稍一弯腰,拉开勉强遮阳的破布条,显出背上奄奄一息的小草来。

“爷,是这样,这个孩子是…”

……

更多的谈话小草已经听不清了,即使后来发了狠去回忆,也因为当时年纪太过幼小不记事而作罢。

小草被放在了阴凉处,静静等待阿娘说的“那些好人”来接她进府。

在她看不见阿娘的背景的很久很久以后,有好几个男人脚步匆匆地来找她了。

逆着光,小草看不清这些人的相貌模样,她也实在不关心这些人的高矮胖瘦,她很饿,现在只想大口大口吃到阿娘夜晚哄饥饿难耐的她时所提到的,没有参杂任何沙石泥屑的“白面大馍”,软乎乎香喷喷,一口气能吃下去五个!

只是,临走时,小草悄悄将手中黏腻的汁液往嘴中送了送,想,这样美丽的颜色,她日后能天天看见了吗?

小草就这么在大宅子里住了下来。

宅子里的人一点儿也不好相处,她们都念着“舒大君”和“舒小君”,还有聪明伶俐的“小小君”,一点也瞧不上这个半路冒出的、属于夫郎血脉的、甚至没有姓名的外室庶女。

是的,自古以来就作为脚下这方土地的霸主的舒家有个奇怪现象,只要家族中还有一个舒姓女人存在,那么,舒家三代以内就必会出一对双生子,这对以女性掌权人为首的老牌勋贵人家来说,实在是个有效传承家族亲缘的好方法。

那个时候的荆州虽然也是男王至上,但其下统领区域也有着大大小小的鸿蒙之始遗留下来的母系权贵家族,远不是后来荆方观在位那会男.权一家独大的独裁统治局面。

舒行庆和舒言荣两姊妹就是这一代诞生的双生子。

如今佞臣乱世,苍天不慈,这两人从小便被舒家各位长辈耳提面命肩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自然都颇有大志向大豪气。

姐姐舒行庆练武,力能扛鼎,十八般武艺样样高强,妹妹舒言荣行笔,文炳雕龙,卓行危论奇文瑰句皆属天下第一流。

两姐妹一文一武并肩而立,世人尊称她们为“舒氏双姝”,时下莫有人能遮其锋芒。

四年前东域叛乱又起,未免伤及无辜又兼打压之意图,王上连下三道圣谕要求舒大将军连夜领兵增援东域,务必要在一月时间之内灭了这场万人起义。

他只给了舒行庆三千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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