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认包打听不难，他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一年四季拿把鸭毛扇子，装个深沉样，cosplay诸葛亮。

“包先生。”

我主动打招呼。

包打听摇了摇手里的羽扇，笑眯眯地问：“公子认识我？”

“瞧您说的，要想在这京城里混，不管哪道，谁能不认识您呢。”

我自报完家门，又请他坐下，喊小豆子新拿了一副碗筷和酒杯，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问：“包先生方才说，小豆子要打嘴，只是不知道他哪句话言过其实？”

包打听用扇子指了指鹦儿。

“这位公子说一品楼的掌柜是个大善人，可依老夫来看，他也只是忝窃虚名，当不得一个‘善’字。”

没等我说话，鹦儿就忙追问：“这又为何？”

他笑笑：“公子以为一品楼的老板花钱照顾这些举子是大发善心吗？你别看这些读书人虽然现在落魄，但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恩科现在是没开，可不代表永远不会开。现如今这些在京的举子，都是三年前通过了乡试赴京赶考的。当初朝廷下旨推迟恩科时，为了平息天下的士子之怨，便保留了这些人的举子身份。也就是说，如果今年恩科一开，这些人就直接进入会试了。保不齐，其中就有人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了。公子想想，这现在在京城的人，得罪了这其中哪一个，到时候人家当上了大官，但凡找上门来秋后算账，怎么办？”

我喝了口酒：“官打门前过，无灾必有祸。”

他听我这样说，先是一愣，又笑：“是这个理。”

鹦儿：“那这和那上官板儿又有什么关系？”

“方才许公子不是疑惑，为何一品楼这样的富贵之地，为何能允许上官板儿这等人物擅自出入？”

“这还用说？定是这一品楼的掌柜可怜他，给他口饭吃。”

“非也非也。这一品楼与上官板儿的关系，其实就好像我与一品楼的关系。”

他说到这，正好碰上小豆子端了清蒸鲈鱼上来。

他听见包打听这样说，回说：“包先生，您老这不是自降身价吗？您正正经经地坐在这吃饭付钱，哪像那个叫花子似的……诶，客官您里面请~”

他话刚说到一半，又急匆匆去招呼新走进来的客人。

“表面上看是老夫坐在这一品楼里售卖消息，讨口饭吃。可实际上，这一品楼也因为我在此处贩卖消息，而有了更多接踵而至的客人，生意也愈发兴隆。一品楼的掌柜的之所以允许上官板儿出入，就是因为他只捧有钱老爷，人家乐意听，打赏了他银子，这一品楼的生意也好做，但有些在这一品楼里借住的书生被这小子骂了，就再也不来了，甚至有的，直接就被他骂得回老家去了。这下又给一品楼节省了一笔开支，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鹦儿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这个上官板儿，真是个拜高踩低的势力人！”

包打听笑着喝了口酒：“是啊，这些举子要恨也只会恨上官板儿，又有谁会想到这乐善好施的一品楼掌柜？”

“照先生这么说，一品楼的掌柜确实是有几分虚伪，但说到底，他不也还是帮助了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举子吗？”

“许公子以为，真是一品楼的掌柜养着这些举子吗？”

“先生的意思是，养着这些举子的，另有其人？”

他狡黠地笑了笑，摇着扇子，只是默默不语。

哦……懂了。

这是另外的价钱。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接他的茬，夹了一筷子鲈鱼放进嘴里。

鲜得嘞~

我们一时无话，就看见上官板儿提溜着快板大摇大摆地从二楼走了下来。

“哟，包兄，又在这忽悠人跟你买消息了。”

他走到我们跟前，看了我和鹦儿一眼，然后朝我道：“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许。”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他打起快板。

“这话说：

江东有二乔，河北甄氏俏。

京城玉如许，白璧无微瑕。

若论古今风流人……”

你爹的，这嘴快得……

我打了响指示意他停下。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给我唱了？”

他把板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