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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沥血大江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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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自己再回忆,京冥勉强直起身子,神机营的火炮,换药时间间隔颇长,想必刘王二人不至于有事才对。

只是脑子里刚刚转念,又是一连串的炮声响起——京冥的血开始往脑子上涌——这就是右手么,这就是右手?为了铁肩帮四个人,居然调来了神机营这么多台火炮!明朝神机营首卫京师,即使五军都督府也没有权限调动,右手挟严嵩之威借来火炮已是万幸,象这样直接调动人马,根本就是灭族的祸事啊!

刘路江……王铸鹤……虽然只是两个极普通的手下,但这样誓死跟着自己回头,却不明不白的惨死,京冥的心中,竟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内疚。

“快点快点!”吆喝声由远而近:“快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分头搜!”

两个人的脚步慢慢靠近,京冥手上已经布满了内力,知道如果不能一击而中,无疑是自取灭亡——在两个人离自己不到三尺,京冥的身子已经斜斜飞出,左手狠狠砍在一人的颈动脉上,身形下落之际,右手极出,竟生生插入了另一人的胸膛。两招极其狠毒,干净利落,二人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就已经毙命。

京冥的右手在探入胸膛的一瞬,似乎感觉到了活人心脏的跳动,那种嗜血的兴奋和生理的恶心一起刺激着他——四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如何才能越过神机营的阵地,如何才能知道右手在哪里,看着地上两具尸体,京冥忽然又有了主意。

“大人!”一声惊恐的喊声,附近的兵丁立即靠拢——地上两具尸体,一个脖子歪斜,满脸都是鲜血,一个胸口多了个血洞,眼珠似乎瞪出了眼眶。

带兵搜索的把总也没见过这等死法,而杀人凶手似乎还躲藏在黑漆漆的树丛里,他连忙下令——“来人,抬回去抬回去,给大人过目……”

“那,大人,凶犯还搜索不搜索了?”有士兵胆战心惊的问。

“我带着尸身回去回话。”把总有点心虚:“兄弟们守在这里,遇到可疑人等,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格杀勿论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搜查的小队不肯再分头,索性凑在一起,等着上司的调配,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兄弟的尸首,就挂在不远处的矮树杈上,而担架上的“尸身”,竟已混进了敌人。

京冥被抬上担架的一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那把总害怕,但是右手不是傻子,只要一个照面就看得出自己颈骨没有断裂,人也未死——那之后呢?以右手的功力对付现在的自己,十招可怕已经足够了。

背后的伤口也不知是什么样子,浑身痛成一片,也不知人生父母养的肉身,究竟糟了什么诅咒,竟然每日受这么重的伤。

随机应变吧……京冥尽力屏住呼吸,把身体僵化成石头,不敢睁眼,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左拐,右拐……无数个转弯之后,似乎进入了什么地方,有风,但不如外面的大,有光,但闪烁不定——是军帐,京冥暗自断定。

“你给我住口,我过一会再问你的话!”一个男子的声音,鼻音很重,胸腔浑厚,看来不是个干瘦的人发的出来的。

“难不成少爷还怕了你们不成?”有人毫不示弱的回话,京冥心一动,居然是杜镕钧,好在他中气十足,想必还没受什么伤。又没有丝毫铁索的声响,估计是被点穴或者被绑。

“大人。”是带他进来的那个把总:“有三个人闯入火炮区,当场格毙了两个,跑了一个……还,害了我们两个兄弟。”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神机营是干什么的?大活人还能让他逃过火炮?居然还能在眼皮底下伤人?”适才男子声音陡然增大,京冥略放心了些,看来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只要右手不在,多少还有生还的机会。

“大人饶命……”那把总忽然跪地求饶,显然这男人平日也作威作福惯了。

“右手大人是怎么交代的?我们只要把守住这一块,不让那些贼子出来,不让人进去,就算大功告成——你,你们这帮蠢猪!”男子的声音平和了很多,显然正在翻弄身边的尸体:“是摘心手……这种邪门功夫,怎么还有人会?”

他的声音顿时不那么嚣张,摘心手是当年随明教传入中原的奇门功夫之一,失传已经四十多年,骤然出现,难怪他惊异。

随即,一只手又摸到了自己脸上,一步,两步,错身的一刹那,京冥腾的跳了起来,左掌横切在那人胸口,不管三七二十一,轮起身下几块木板拼成的简易担架,就是一通猛挥。

京冥的一掌何其之重,那人翻身就倒,不死也是重伤,京冥一边挥着木架,打眼扫过去,只见杜镕钧双手被缚,正雄赳赳气昂昂站在军帐一角。京冥左手五指用力,力透木板,单手抓起担架做为盾牌,右手抢过一柄钢刀,直掠到杜镕钧身边。

“你干什么——”杜镕钧显然还没认出京冥,一声没有喊完,绳索已经被切断。京冥又是一刀,军帐被划开,背后正是大江沿岸一片荒芜,一个兵丁也没有,想必是右手的禁令的缘故。

“快走啊!”京冥几乎声嘶力竭的狂吼,杜镕钧这才反映过来,笨手笨脚钻过军帐的破洞。京冥看在眼里骂在心里,翻手又是一刀,几乎将军帐横劈开,纵身也跃了过去。

几个士兵刚刚奔出军帐,就被喊了回去,右手为人喜怒无常,他说不许过来,谁也不敢踏过半步。

“接着!”京冥手一挥,将担架扔给杜镕钧,杜镕钧一愣,不知要那个干什么。

“干吗?”杜镕钧刚刚问了一嗓子,军帐里已经万箭齐发,这回也不用教,京冥自己明白,连忙一边跑一边用木架护住全身。

京冥手中钢刀飞舞,几个起落,也奔出了放箭的范围。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小可杜镕钧。”杜镕钧连忙放下木板,来打招呼。

京冥满脸鲜血,但是若没有鲜血,恐怕也已经气黑了,他极其无奈的回答:“杜兄弟……在下京冥,你……你当真一点都看不出?”

“不错不错!原来是——”杜镕钧刚要叙旧,京冥打断道:“帮主呢?这是怎么回事?”

“帮主和我,在那隧道中奔走多时……”杜镕钧道。

“简单说。”京冥对怎么穿越地道一点兴趣也没有:“从遇见右手开始说起。”

“是。帮主到了江边,见远近没有船只,便决定砍下附近小树,冒险泅渡。”杜镕钧道:“只是……后来没有泅渡成功,右手就带兵围了过来。”

京冥奇道:“没有成功,为什么?”

杜镕钧脸红了红:“那个……因为在下不通水性,帮主又不肯扔下我独自逃生。”

京冥几乎快要倒在地上,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不会水?你怎么不早说?”

“这个……大丈夫如何能用一己之私,影响大局?”杜镕钧振振有辞道。

“好……好……”京冥也傻了:“后来呢?”

“后来帮主看见江上有船只,小楠忽然要过去避难,我就留下断后了。”杜镕钧回答,“断后”两个字倒是掷地有声。

京冥心中却是一热,知道这个多少有点呆气的年轻人还是满腔热血,无论如何,是为霍澜沧她们赢了半刻功夫。看着他气宇轩昂的模样,京冥忽然有一丝感动,可以想象当时的取舍艰难。

前方又是江边几丛矮树,远远的能看见一片帆影。

“你是说,她们俩上了那条船?”京冥知道霍澜沧绝非随意连累别人的女子,若是当真愿意上船,必有内情。

“不错……”杜镕钧道:“堂主要即刻去帮忙么?”

京冥的目光远远投在江心的帆影上,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射出一股冷意。

“不急,这么久了。澜沧若是有事,我去也于事无补……澜沧若是还顶得住,我倒是可以做一点埋伏。”京冥忽然向那几棵矮树跃了过去,“跟我来!”

杜镕钧连忙扔下手中木架,匆匆跟过。京冥眉头一皱,又喊道:“拾起来,过一会就有用了,快!”

他左搬几块石头,右弯几棵树枝,再将木板上的利箭一一拔下,不多时,江边就升起一团白茫茫的雾气。

后半夜的月亮照在大江上,京冥半跪在地上,计算着过一会的光和影,埋伏和攻击,手头什么也没有,虽然摆不了广寒绝域,但是一个简单的九宫八卦还是可以勉强的。背后的伤好像更重了,每搬一块石头,背心的肌肉似乎都被生生撕扯开。

最后搬起一块四五百斤的大石,刚刚一用力,整个背部似乎被扯成两半,险些石头砸在自己身上——京冥虽然极是强硬,也忍不住要杜镕钧帮忙了。

杜镕钧背着双手,正看着那一轮明月,脱口吟道:“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京冥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猛一用力,“呃”地大吼一声,将大石压在九宫正中位上,顿时,小小的石阵成形,竟隐没在雾中。

背后的鲜血顺着胳膊,大腿流下,染的满手,滴了一鞋,不过刚才扮演死尸的时候已经弄得浑身是血,现在看上去,也没有太大分别。

“昔日武侯八阵图可当十万精兵,在下还不肯相信,见了堂主大才,才知道真有这等神技。“杜镕钧一揖到地。

“哈!哈!杜兄好雅兴,你我青梅煮酒,对月吟诗,你看如何?”京冥也是一揖到地,杜镕钧再笨也听出不对来,傻愣在当地,看着京冥脸上明显的冷笑。

“这……”杜镕钧也明白适才吟诗极不是时候,自知不妥,但也无话可说。京冥一心念着霍澜沧,也没兴趣和他生气,只将一块石头塞入他手中,将他带入阵里:“你不要动,过一会若是我引来右手,他一入阵,你就把这块石头扔在巽位上即可。”

“巽位……不知在哪里?”杜镕钧笑容可掬,诚心求教。

“你难道没有读过《易经》?”京冥有些绝望了,想了想捏起一块石头,划了个小圈,然后说:“你把石头放在这儿就行了,明白?记住,自己不要乱跑,离开主位,你自己出不了阵不说,我们也都死定了。”

他实在不放心把最后一线希望交给杜镕钧,只是……眼下实在已经没人。

“《易经》我怎么会没读过?”杜镕钧一脸大不忿:“堂主放心就是。”

“无论如何……即使大小解,有敌人经过,都不能离开半步。”京冥忽然极其郑重的抱拳,施礼道:“杜镕钧杜大爷,拜托了!”

说罢,转身奔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个书呆子真要坏事,也不过是四条命吧,京冥绝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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