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吉奥并没有退让。两个人隔着极近的距离，僵持不下。

花园的雨声越来越大。

江檀勾起领带，重新束好，转身的一瞬间，背后传来低语。

“你是不是很想我消失？”

一道闪电划过灰色的云层。江檀略略回眸，一言不发地离开。

越朝外走，门口的喧嚣就越发明显。江檀沿着南方法庭高阔的屋檐走动，穿进雨幕中拥挤的人潮，一些正忙着收集一手资料的媒体人惊诧地看向他，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十字路口旁的电话亭。

江檀盯着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墙，等待对方接听。不一会儿，听筒对面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啊？你现在已经回来了？”男人打了个呵欠，“对哦，我记得今天是维尔吉奥的庭审日。可是你不怕上头派人抓你吗？这么明目张胆。”

江檀：“帮我搞点钱，伯德。”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快十年没联系了，上回好不容易接到你的电话，开口就是找我帮忙，这一次也是直接得要死。嘁，要不是你上学那会儿对我还蛮照顾的，这么冷淡的性格，我可不会搭理你。”

江檀莞尔一笑。

对方的言辞极其嫌弃，语气中却有种撒娇嗔怪的意味。

伯德，同样毕业于帝国大学，比江檀小一级。

“我说，你不会拍拍屁股就走人吧？”伯德轻佻地询问，“连冯恩你都是说踹就踹，你不会用完我就丢到一边吧？我这里看不到你的IP，连个私人联络方式都不给吗？”

“我不想连累到你，上次找你，也是考虑了很久，”江檀淡淡地说，“如果我出事的话……”

“行了，”伯德不耐烦地打断，“汇款已经到你给的账户上，可能会延迟。大好的周末，不要打扰我休息。”

“那么再见，”江檀看到银行提醒，微微一笑，“谢谢你，伯德。”

那头安静了两三秒：“你还真就这么走了？”

江檀目不转睛地看着玻璃雾气后闪烁的车灯，表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我不会忘记你。”

电话里传来滴滴的忙音，伯德显然是飞快切断了通讯。江檀早就习惯他的怪脾气，自顾自查看终端的新消息。

伯德在中央银行下辖的知名拍卖所工作，业务相当熟练，还在交易结束后给江檀制作了详细的报告表。

其实就算是对待尊贵的VIP客户，一般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尽心的程度。

在医药公司上班那几年，江檀出入上流社会时得到不少馈赠。古董、纪念品、珠宝甚至是支票，塞满了独居房的地下室。这些东西大多在他出事后被查封没收了，少数被他带去了菲尼克斯的研究所。他打算经手伯德拍卖自己留下的“遗产”，重新购置一批军.火。

“拍卖这些东西危险性可是很大的，”上回联络时，伯德曾不情不愿地抱怨，“现在上头对拍卖行盯得很紧，如果被他们查到该在你手上的东西出现在拍卖中，那我们就死定了。”

“……”

“其实呢，你不是在医药公司上过几年班吗？我记得当初有种抗癌的新药被沿用到了现在，你可是功不可没呢。只要你在国外把它申请专利，钱就像滚雪球一样进口袋了，干嘛非要便宜别人，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

“伯德，”江檀柔声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话，“我们见个面吧，请你喝杯咖啡。”

“……嘁。”

“你不答应就算了，我知道你很忙。”

伯德不甘心地捶起桌子：“谁说的！我有的是时间。去最贵的店。”

电话亭中，江檀翻阅着伯德发来的电子报告。这次收获丰盛，然而最赚钱的并不是别人赠送那些孤品珠宝，居然还是他在学生时代使用过的私人物品。

他的故事，经过媒体和拍卖行的大肆渲染，已经到了传奇的地步，很多人对江檀的一生极其好奇。

真是吃饱了撑的。江檀默默地想。

伯德的报表显示，有个大老板花费几百万买走他的一支钢笔。

……有点让人不自在。

江檀心思复杂地走出电话亭，迎面而来的闷湿雨汽使他打了个冷颤。才被标记过的身体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

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停在江檀面前，驾驶室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萨拉查惶恐紧张的脸。

“那什么，”萨拉查心虚地挠挠头，“博士。”

江檀观察着轿车的型号，眼神深沉：“你在做兼职？”

“不、不是啊，老板！”萨拉查慌忙摆手，“守夜人那边的活我已经干完了，所以出来透透气，顺便怕你淋雨嘛！”

“老板？”江檀收起终端，挑眉看向他，“那你另一个老板是谁？”

后座车窗适时地降下，一只戴着厚重皮质手套的指头漫不经心地搭在沿上。

Ash冲他眨眨眼。

江檀看向驾驶位：“他威胁你的？”

“不、不不不……”萨拉查的脑袋随着双手一起摇动。

“你可让我担心了好久呢，”Ash往车窗靠拢，单手托腮，慢吞吞地说，“你走的这几天，完全没办法入睡。”

江檀眼神复杂地看着萨拉查。

“看他做什么，”Ash指指身侧，“那家伙拿两份工资，过得可滋润呢。快到我身边来。”

萨拉查郁闷地垂头：“您非逼着我过来找博士，不是明摆着想让我被开嘛。明明说让我偷偷掌握博士情况随时汇报的是您，现在主动把我供出来的也是您……”

Ash温柔地望着江檀：“是呢。就算他瞒着你为我做事，我也不会容忍你的身边有不忠诚的人。”

萨拉查百口难辩：“我也是相信你才答应的啊！你以为我是那么不老实的员工吗？我他妈可是干警.察出身的！”

江檀平静地观赏面前的一切。

Ash歪歪头，觉察到他的目光，眉宇自责地蹙起：“对不起，亲爱的，我的自作主张有点僭越。但是……以我们的关系，你应该不会怪我吧？我只是太挂念你了。”

江檀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算了，你这个人……”

Ash温柔平和地凝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