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雨雾在四周漫开，浓雾之下炮弹的火光宛如一头变幻的怪兽。江檀靠近车窗，依稀分辨出车门打开的声响和脚步声。

他试着重新启动轿车，然而毫无动静。

可就在这时候，后视镜下方的路况显示屏突然亮起刺目的红灯，刺耳的蜂鸣回荡在狭窄的车内，渐渐凝聚成一个低沉的男声。

“亲爱的小少爷，听闻您的回归，整个艾希利安都沐浴在荣光之下。”

江檀朝显示屏伸出手，一发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炽热的气浪经由金属车顶传入内部，几乎能烤焦皮肤。

他在下一发到来前掀开车门，凭着本能翻滚几圈，躲过一阵密集的枪雨，藏在轿车尾部。

江檀轻轻喘息着，慢慢给手里的枪支上膛。

刚才的炮弹在车后炸开，此时尾部冒出熊熊火焰，蒸沸浇洒而下的雨雾。

显示屏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轻浮地打了个口哨。

“既然您这么喜欢玩游戏，”男人低低地笑出声，扬起慵懒的尾音，“我不介意让您一局。”

江檀：“废物。”

男人的笑容凝在脸上，方才的轻松荡然无存，扬起残忍的尾音。

“好吧，我会让你因为口无遮拦后悔的。”

在辨认出敌人方位后，江檀率先起身射击，一串火星流星般划向不远处。对方拥有完全的装备，几扇黑色盾墙轻易阻截了子弹的袭击。

江檀取出燃.烧.瓶，投向一侧浓烟滚滚的车尾。迅速赶来的持盾手完全没有料到他自.杀式的战术，被冲天而起的火焰一瞬击退。

男人望着空空荡荡的四周，狼狈地举起终端：“狙击手，他人呢？”

“水雾和火焰遮挡了目标，我想……”

“嘿，”不远处高速公路上，江檀降下一半车窗，冲惊慌失措的追兵们淡淡一笑，“借你们的载具用一用。”

男人脸部肌肉扭曲：“你真是太狂妄了！”

“我只能说……”江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注视着挡风玻璃，眼神不知藏着什么，“和你们玩，就跟陪一年级学生写作业差不多。”

话音刚落，他微微抿唇，抬起光耀的灰色眼眸，对着男人调侃地一笑，然后猛然踩下油门，驱使着黑色轿车豹子般冲了出去。男人迟钝了两三秒，脸颊因怒气充血，摘下墨镜狠狠丢在地上，露出一双被刀疤贯穿的蓝眼睛。

“所有人就位，务必要抓住他！不惜一切代价！”

另一边，疾速行驶的黑色轿车内，江檀凝望着绵延的雨雾，静静聆听冰冷的系统女声。

他对冬青镇并不熟悉，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里整个镇子都是艾希利安的产业，艾希利安的人想要他死，很容易。

不过，他也有暂时的盟友，他的盟友也是艾希利安，并且掌握着家族的实权。

江檀朝着市政区全速前进，很快，蔓延的山道被城市建筑取代。即便是大雨天，高楼街道上仍有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缤纷多彩的灯牌在雨水中朦胧地闪烁。

整个世界就像被装进了一只巨大的水晶匣子里。

刹那间，路况显示屏再次被打断，几秒钟的花白后，出现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

江檀弯了弯眼睛：“我们又见面了。”

这次，黑影保持了沉默，长久地立在屏幕后方。江檀皱了皱眉，那虽然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你不是他。”江檀下了定论。

黑影抖动了两下，仿佛信号不稳定，接着近乎亢奋地大笑。

江檀的神情凝固了：“维尔吉奥。”

黑影停下癫狂的举动，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暧昧的应答，说：“嗳，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曾经的老朋友。”

“是啊……”江檀的目光投向窗外，看见后视镜中对着他穷追不舍的车辆，“真是好朋友。”

“别对我阴阳怪气，”维尔吉奥一手把玩着酒杯形状的东西，对着屏幕举起敬礼，“我知道，我们的江一贯喜欢做救世主，那么我当然要满足你的愿望。”

江檀：“什么意思？”

维尔吉奥讥讽一笑：“你不会觉得，在冬青镇能逃出我的掌心吧？如你所见，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个人，还有每一辆车，都在艾希利安的掌控下。”

江檀很快反应过来，检查着车内：“你做了手脚。”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无数个可能，按照维尔吉奥的作风，这里面很可能事先安放了微型炸弹。

“别把我想得太无趣了，”维尔吉奥的语调快活起来，“你的路况导航还能用吗？”

江檀：“……”

维尔吉奥轻轻地笑了笑：“那么，为了我们曾经的友谊，我来告诉你前面的路线。我知道，你想去使馆找头狼，但在那里，早就为你布下一张天罗地网，我保证你下车就会被狙击手射成筛子。”

“你和你的狗一样自信。”江檀左右观察着道路。后面的车还在穷追不舍，这个时候弃车逃走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维尔吉奥丝毫不介意他的讽刺，娓娓道来：“如果你不喜欢，还有第二个选择。看见你的右侧了吗？那是一片居民区，居民区后方就是出城高速。我们冬青镇和特拉法只有一条沥青涂的边界线，只要你入境，后面的追兵就不会再粘着你。”

“……”

“不过那之前，我会在你穿越居民区时引爆车里的炸弹。boom！”

“你真是个人渣。”江檀说。

维尔吉奥大笑着说：“不，亲爱的江，选择权都在你的手里。他们的生死在你手里，让我成为恶魔还是人类，也在于你。”

江檀拧掉音量按钮，维尔吉奥的嗓音立刻从车厢中消失。远处高耸的交通指示灯闪烁着红色的数字，车流慢慢停下来。

江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追兵到来前猛打方向盘，驶向人流稀少的另一侧道路。

“喔，你不打算做圣人了吗？”维尔吉奥的声音在车载音响中响起，“你真舍得看着那些蝼蚁去死？”

江檀小心翼翼地沿着居民区外围行驶：“你就像苍蝇一样烦人。”

“平心而论，我不希望你被射成筛子的，”维尔吉奥说，“凭你的体能成绩，要从车载炸弹的范围内死里逃生也不算难事。等你回到特拉法，说不定还能喝一杯。”

江檀：“我没兴致。”

道路在前方分开一道岔口，江檀谨慎地驶入居民区中央，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末日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