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大人,回蛮怎么突然撤兵了?”
“不是突然撤兵,而是将刀尖对准了平源。”
“显然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陈杲真打开一个酒坛,闻了闻,有些舍不得地放下。
“平源危矣。”
“若是不援……只怕支撑不了一日。”
陈山眼中有犹豫之色。
陈杲真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你是怕他们调虎离山。待我们派兵驰援平源,常山宛如空城之时,再杀回来?”
陈山点点头。
“呵,要知道回蛮都是群傻子,想不到如此之深的。”
陈杲真又看了他一眼。
“你是想说,难保不会有高人指点?”
陈山再次点头。
“呵呵,都说回蛮是傻子了。”
“你看他们连辎重都抛了不少,轻装上路,一看就是去速战速决的。”
“想返回来偷袭常山,也不看看他还能坚持几天?”
这话说得很是傲气。
不过确也如此,回蛮此前在常山连吃败仗。
此事能跑,那真是装也不装了。
就想着从下一个软柿子那里找回士气。
“大人,送信的来了。”
“那人蓬头垢面的,看样子都快累死了。”
“要见见吗?”
门口有侍卫问道。
“带他进来吧。”
那人一脸脏污,脑袋低垂,硬是被人抬了进来。
双手高举着信,那艰难抬起的脸上,眼皮上下直打架。
看得陈杲真都想睡觉了。
接过信,又瞧了地上躺着的人一眼。
就见他扯着嘴角,艰难露出一个笑来,牙齿焦黄。
随后眼睛一闭,不省人事。
地上躺的人就是老歪。
连日奔袭,竟比信鸽还要先到。
【平源,常山,唇亡齿寒】
“哟,这倒是个妙人。”
陈杲真一脸新奇。
语气虽然轻佻,但抬头看向陈山的眼中,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威严。
“走吧,去见见那个有趣的人。”
“唉,本官真是一刻也不能歇啊。”
那坛子刚打开又被盖上的酒,静静待在书桌上,随着时间一点点染尘。
“大,大人,快要守不住了。”
“你先走,我们为你开路。”
城墙上越来越多的敌军冲破阻碍,翻越上来。
战场慢慢从城墙上下的战术对抗,转变为城墙上的近身拼杀。
这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战役,似乎就快落幕了。
吴冉挥刀砍下一人的脑袋,转头远望城外如潮的黑甲,眼神坚定。
“死战不退!”
随着这声呼喊,城墙下越来越多的伤兵拿起武器,以一种并不稳健的姿势冲上战场。
挥刀霍霍。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反倒喝住了敌军,阵脚变得散乱。
“你来做什么?”
“回去!”
余光瞥到城墙一侧的时候,吴冉都有些难以维持心绪。
夫芥握着刀,刺向身侧的敌人,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观察四周,冲了进去。
“去护住他!”
吴冉轻喝一声,心中着急,却不能表现出来。
刀疤脸一脸严肃,飞快杀掉眼前的敌军,跟随者吴冉,往那边去。
动作凌厉,下手果断。
这小子不是被我关起来了吗?
咋跑出来的?
刀疤脸上的那条刀疤都在表露他的不解。
他们不知,夫芥从来这里开始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至于自己死之后,相信凭安相和谭相的手段,一定能再扶持一个新帝出来的。
此时下手越来越毫无章法,越来越毫不留情,甚至连那把刀刺进□□时的手都不再颤抖。
她知道自己快要适应杀人了。
手臂一痛,眼前一把弯刀袭来,来不及躲闪,下意识闭上双眼,却没等来刺痛。
睁开双眼之时,吴冉依旧像当年一样护在自己身前。
只是此时没有了那些暗流涌动,而是真实的刀光剑影。
……
此时,筋疲力尽,夫芥已是满身伤痕。
吴冉更加狼狈,肩颈处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外翻着血肉,却没时间处理。
刀疤脸的眼睛也瞎了一只。
她刺死一人,却并不将其甩开,而是挡在身前。
转头,忽然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是胡家那日?”
吴冉轻喘一声,飞快回道:
“那枚戒指。”
“和陛、你那时的发簪颜色相似,也都素雅无纹。”
说完又杀向袭来的敌人。
“呵”。
夫芥双眼失神地瞧着天色,无力坐倒在角落。
她的手脚都在打着颤,已经站不起来,握不住刀了。
那打开的手掌上满是血污。虎口开裂,还没等结痂又被撕扯开,她却感觉不到痛。
一身鲜血灰尘就这么坐在尸体堆里,连头也抬不起来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吴冉颤巍巍上前,转身面对着再次攀袭而来的敌军。
放眼望去,还能站立着的将士已是寥寥无几。
强弩之末。
城外厮杀声起,带着席卷而来的不可挡之势。
有些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陈杲真率军奔袭而至,杀入敌阵,一往无前。
引得城墙上的敌军阵脚慌乱,不到半个时辰溃不成军。
此战,惨胜。
“陛下,陛下!”
“快去叫李大夫!”
瞎了一只眼的刀疤脸一愣,随后猛然回过神来。
一脸震惊地朝着城墙下跑去,脚步都在打着晃儿,一路不知撞倒了多少人,引得众人怒骂。
“陛下?”
“陛下在此?”
一路风尘仆仆的陈杲真,刚进城,就听到了那声喊。
疾步走了过来,嘴里还忍不住喃喃道:
“怪不得路上收到安相的飞鸽传书。”
“原来如此啊。”
陈山看了他一眼,真想不敬一次,把他嘴给捂上。
大人,你还是先求神拜佛请求陛下能醒过来吧。
要是真伤得过重,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