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吃过糖葫芦吗?”
“嗯。”
“那是什么味道的?”
“酸酸甜甜的。”
“嗯……我之前在小房子外见过。”
“红红的,看起来很好吃啊。”
“想吃的话,哥哥以后买给你吃。”
声音有些哽咽。
“嗯,那我们就说好了。”
“以后我要吃很多很多的糖葫芦。”
“哥哥,我现在好冷,好想睡觉。”
“睡吧,睡着就不饿了。”
狭小黑暗的牢笼里,蜷缩着几个瘦小的人,木讷凹陷的脸上毫无生气,就那么呆呆坐在原地,看着。
不知是不是底下的车轮磕到了石头,牢笼一阵晃动。
黑暗中响起铁链的清脆的碰撞声。
有人影微动,将怀里那身形更加单薄的人影搂了些紧。
那双望着身下黑暗的眼睛里藏着锋芒,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
她并未看清怀中人现在是何模样。
只凭那微凉的触感,耳朵里消失的的呼吸声,就知道怀中的孩子已经死去。
那个瘦弱的,爱笑的,喜欢粘着自己的小屁孩,再也回不来了。
这场本可以得到医治的小病活生生拖垮了他。
……
马车停下
将他轻放在草垫上,望向黑暗里突然出现的光亮。
前方出现了一座小院子,门框边挂着几个红灯笼,在这荒凉的深山里十分显眼。
一张苍老的女人脸一下出现在牢笼前。
满脸皱纹,左半边脸上还长着大痦子,很是难看。
豆豆眼微眯起,焦黄的牙齿缺了几颗,阴笑起来还有些漏风。
一副老奸巨猾,尖酸刻薄之相。
“哟,这还死了个娃子。”
“我可不给这冤枉钱啊。”
那赶车的马脸瘦子凑到近前,瞪了一眼尸体,眼神厌恶。
转头讨好道:“那是那是。”
“牙婆你看剩下这几个可还行?”
这商量货物的语气,丝毫没把牢笼里的人当人。
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转,牙婆笑眯眯地打量。
“这个不错,眼睛看着机灵。”
“能卖个好价钱。”
人,有时轻贱不值一文,有时又贵重值万钱。
区别在于,一个在牙子手中,一个在老鸨手中。
“就这么着吧。”
“把他们带去我住的地方。”
牙婆背着手慢悠悠进门,一副风烛残年的衰老模样。
“哎,是是。”
马脸转头拿绳子准备绑住几人,没等扯出笼子,就被突来的木棍刺入眼球。
他痛苦大叫一声,捂着眼连连后退几步。
没等再次反应,脖子忽然一凉,一条血线冒出,而后血液下落。
那马脸就这么直挺挺倒在地上,腰侧绑好的刀鞘里空无一物。
“你们就这么杀了人,不怕见官吗?”
问话的人出了牢笼,转身抱过尸体,平静问道。
“不杀了他,我们就会死。”
其中一个少年看了过来,眼神木讷,手里的刀子还滴着血。
他的手还在发抖,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嗯,说的也是。”
轻轻点了点头,抬了抬手臂,再次望向黑暗里那静静伫立的门。
那双在黑夜里的眼睛,看不出丝毫情绪。
“那老太婆估计已经听到动静了,你们要放过吗?”
“在她手上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几人听罢就要上前。
那抱着尸体的人摇摇头,轻笑一声,道:
“还是我来吧。”
“你们带着小鱼先走,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小鱼,就是她怀里的小孩的名字。
“可你……”
几个少年少女有些犹豫。
“无妨。”
她扯着嘴角一笑。
“我会很快处理完离开的。”
几人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接过她手里的人,飞快离去。
那几双依旧木讷的眼睛,望着前路,似乎有了些光亮。
“哎呀,既然听见了,还躲什么呢?”
瘦弱的身影捡起地上的石头,颠了颠试手感,慢悠悠朝里面走去。
动作散漫,却隐隐有压迫感。
牙婆嘬着有些漏风的牙,双手握着门栓,躲在门后,眼神狠辣。
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样子。
为了不暴露倒卖营生,牙婆都是住在比较偏僻的地方。
如今倒是正好便于行杀人放火之事。
要说这牙婆手底下好歹也有几个人,可如今一个也见不着。
究其原因,还是这牙婆贪心,为了挣那外快钱。
这一下,可不就得为她自己的贪心买单。
也不知那几个送拐来的姑娘去土匪窝的人,还回不回的来。
“我说,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放火了。”
伸手打掉门边的灯笼,看着它一瞬间被火焰吞灭,熊熊燃烧。
火光照亮了门前,也透出门缝里的一点光景。
看着第二个灯笼被她提在手里,牙婆一把拉开门,狠狠瞪着她。
“你这娃子要作甚?”
“当真以为我这老婆子好欺负?”
“嗯,你确实不好欺负。”
那人认真点点头,还看了眼她手里的门栓。
“不然我也不会浪费时间,等了半个月这么久。”
要把你们一网打尽真是不容易啊。
……
牙婆倒在地上,身下的血流满地,将那糟乱的灰白发染得血红。
那颗不规则的石头,就浸泡在血水中,早已看不清原本是何颜色。
乌云散开,清冷的月光洒下,平添阴森冷意,悚然。
蜿蜒的土路上
低垂的脸扬起,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
头发乱糟糟的,瘦削的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
“还是耽搁了一段时间啊。”
“也不知平源县现在是何模样?”
喃喃几声,拿着从牙婆身上摸出来的钱袋,朝大路上走去。
“安相那边该有眉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