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兔崽子,天天不是斗鸡就是斗蛐蛐儿,没想到老娘天生丽质,生出来的却是个笑话。”
“都说是金子总会发光,老娘等了你二十年,才发现你不发光,你发硬。”
温让觉得头脑昏沉,眼前是一片漆黑,而耳边的声音就跟苍蝇一样嗡嗡嗡,一向好脾气的他也免不得带了些不愉:“劳烦您歇歇喝口茶吧。”
话刚说完,他的耳朵袭来一阵剧痛,那道女声听起来更是上了层怒气:“好啊,你如今胆子肥了,敢这么跟你娘说话。”
因为耳朵上的剧痛温让可算是清醒了过来,但脑子却强行挤入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眼前的场景就跟电影开幕一般逐渐清晰了起来。
虽万般不愿意相信,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是穿越了。
温让,25岁,宫灯非遗继承人,传承了爷爷的手艺,也继承了爷爷对于宫灯技艺的痴迷。
今天他去博物馆看展,多少技艺精湛,设计巧妙,奢华贵气的宫灯都没能真正地入他的眼睛,偏偏就被不起眼角落中的一盏吸引了全部注意。
温让走过去仔细地看,在心里暗自评价,平平无奇的设计,略显稚嫩的画工,都不足以得到一句称赞。
可他就是越看越上心,甚至于一股古怪的情绪占满了心头。
而他不知这情绪的具体定义,也不知道源从何来。
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正想看得再仔细些,一阵浓重的困意袭来,下一瞬温让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就是这般被人拎着耳朵骂的光景了。
这位自称他娘的夫人见他许久不说话,以为这孩子又要靠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糊弄过去了,顿时也失去了气力。
放开手,深深地叹气道:“父母也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一生,你不喜欢咱家的手艺,我们也未曾逼过你肩负传承的责任……”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只是你已成婚,夫人又是你嚷嚷着非他不娶的,难道就不想出息,让你们俩也活得无拘无束一些吗?”
温钧握住自家夫人的手轻轻地揉捏,正色道:“你母亲说得有理,温家家训,尊老,爱妻,怜子,小礼嫁于你半年了,你又何时让他放过心?”
温让勉强接住了原主的记忆,抬头时让人瞧明了额上的薄汗,声音温润道:“父亲母亲,孩儿知错了。”
温夫人听到这句很是诚恳的认错,还没来得及欣慰半分,家中的下人便急匆匆地入了门:“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
温钧一边扶着夫人坐下一边轻责道:“怎么如此没有规矩,今日你不是跟着父亲去献礼了吗?这样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到底出了什么事?”
下人许是过度惊慌,跪着都止不住地颤抖:“老爷子……老爷子出事了。”
温夫人连忙站起身,不好的预感让她连说话的声音都艰涩了起来:“可是父亲献礼上出了差错?”
下人害怕地眼泪横流:“老爷子献的宫灯,不知怎地龙像竟只有四爪,陛下大怒……说,说……”
温钧像是陷入了冰窖,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说什么……”
“说要抄温氏九族……”说及此处下人终究是不堪惊吓,彻底晕了过去。
温钧急得原地转圈:“怎会如此,父亲一向谨小慎微,平日里对宫灯制作就从不肯放松,对献礼一事更是十万个上心不敢有半分疏忽,不可能出现这样大的纰漏。”
温让心里有些悲催,刚开场就遇上这么一个死局,封建制度又不同于现代社会,皇帝自然有主掌生杀的权利。
他穿越过来笼统也就说了一句话,这辈子难道就这么到头了?
温让还没感觉到真实,算是比父母两人都要冷静一些:“陛下此时是在气头上,但今日是万寿节,想必陛下……陛下也不会真动了杀念。”
温夫人面如纸色,愣愣道:“对,对,今日是万寿节。”
没了言语,温家陷入了一片无声焦灼的氛围里。
“老爷,夫人。”
一道温柔的声音截断了他们乱糟糟的思绪,来者正是温家少夫人,姜礼。
姜礼得到了消息,脸色并不比他们好,但终归不似女子娇弱,看上去还能维持一贯的和顺。
“少爷。”
姜礼的轻唤使温让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突然想起,姜礼是个哥儿。
哥儿没有男子那样坚实的身躯,也不能像女子那样和婉亦或是娇艳,他们孕育的概率很低,但通常样貌不凡,全然是富贵人家妾室的不二人选。
这桩婚事本落不到姜礼身上,只是原主贪色,而姜礼出落得实在是漂亮,那日在糖水铺遇见,他当着众人扬言非姜礼不娶,让京都许多贵人听了这番话,还赞扬他是个痴情人。
为了保全姜礼的名声,也为了不让这场闹剧彻底沦为京都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笑柄,温家带人上门提亲,很快便定下了婚期。
见温让这小子又犯了毛病,温夫人走至姜礼身前附身拉起了他,温声说道:“小礼咱们不理会他,说了多少次也不记得改口叫娘,难不成是不喜欢我这个母亲?”
姜礼瞧着温夫人苍白的脸色,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夫人对我视如己出,姜礼只有感激的份,只恨不得将您供在佛堂日日为夫人祈福,哪里有半分不尊敬爱戴的道理。”
温夫人被他的言论逗笑了,“你呀,怎么这么会说话。”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盯着姜礼过分温顺的眉眼喃喃道:“幸好,你不是温家的儿子。”
这句话落在姜礼耳中宛如晴天霹雳,他垂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肉中却全然未觉。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后半句上,未曾在“幸好”二字上停留片刻思虑。
无人知道他用尽了多大的力气才不至于浑身颤抖,姜礼的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似的喑哑难听,但始终带着一股倔强:“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母子连心,温让听懂了母亲的意思,而他本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知怎地第一反应同母亲不谋而合。
温让不能让姜礼再受委屈,也不能将他牵连进危险之境。
“小礼,我们和离好不好?”
温让清润的声音传入他人耳中,平和中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一丝祈求。
但听到这句话姜礼那根名为顺从的筋骨彻底断了,牵连着原本空无一物的心口生疼。
他不知道自己颤抖得厉害,只觉得痛极时思绪恍惚:“我知道少爷你无意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