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着铁线虫奔跑，感觉到脚下路面的坡度在平缓地下降。为了远离疑似受污染的水沟河，他们选择借宿在位于村子另一头、没有在塌方中受灾的村民家里，被寄生小孩所住的房屋则相对靠近水沟河。

客惜斓余光掠过景物变化，心知那铁线虫是要逃往河边。

看来是诱他们进入虫窟伺机寄生不成，要去找真正的本体所在了。

果然，还是得顺着河才能找到。

他仗着触腕多，点地借力跳跃，一马当先跑在前面，身后不远处跟着低空飞行的杭知澍，面前已出现水沟河黑粼粼的河面。

铁线虫一感知到水源，立刻亢奋地往前纵身一跳，客惜斓当即八足喷水，靠水流推进倏然间加速冲上半空，黑手套裹上一层蓝荧荧精神力，伸手抓住铁线虫滑溜的下半段，让它惯性溜出去一截，只抓到接近尾梢，但铁线虫体积太小太细，他精神力携带的毒素瞬间嘶嘶溶蚀起他经手的虫身部分，他怕溶断了这仅剩的线索，手刚撒开，只见这铁线虫奋力往前，竟然硬生生扯断了自己，只留一段七八厘米未经毒素蔓延的部分，径直跳入水中。

他在抓住虫身的一刻用精神力在周身模拟出水环境，制造浮空，此刻浮在距离河面高度约十米处，点亮蠕动腕足上蓝环，一团幽蓝火焰般静静飘浮，低头紧盯着月光下粼粼的黑色河面。夜风吹，水面匆急推浪，哨兵的视力穿越污浊浑暗水面，捕捉到几串细碎上涌气泡。

嘶——！

客惜斓腰身反折，躲过水中射来的三条黑亮线虫，在半空中身体融化成一滩漆黑墨，下一秒闪现在线虫头部朝向的相反方向，掌覆毒液，手臂回旋一揽，攥麻绳般将三条十几米长的铁线虫一把攥成束，虚拢掌心往上一抹，直接溶掉三条虫头部，无首虫身下跌，摔入汩汩河水。

变异了？

一接触到河水就变异得这么快，体型成倍变长加粗，这水果然问题很严重！

他怀疑了一瞬这铁线虫哨向的本体是否就是污染源、那只A级的失控怪物，又立刻打消想法——倘若如此，和铁线虫宿主小孩近距离接触了那么久的螳螂师兄早变种了，也不会等半夜才暴露问题，发病跳河。

跳河。

变异的牙签鱼吸引普通人村民跳河，变异的精神力铁线虫操控哨兵跳河。

客惜斓渐拧起眉。

——伥鬼？

顺河而下，有东西在等着吃掉村民、吃掉哨向？

啊。真是麻烦，这河不会不得不下了吧。

他思及此，精神力盾甲加固，解除浮空往水面坠，距离河面两三米之际，成群水花骤然上窜、荡开，泼到他荧光蓝盾甲上，被弹开，破碎。

——眼前涌出根须虬结的黑亮蠕动巨树，数十条油黑的、长达十几米的铁线虫攒成一大股，蟒蛇般窜出水面！

“惜惜！”

河岸上浓浓绿草化荧蝶扑来，簇拥住铁线虫巨蛇露出水面的底部，眨眼间草长花放，簇绿之间白花点点，那虬结在一起的虫身拧动两下，故技重施，直接崩断、舍弃下半截，一整捆连带头部冲向他身后空中的杭知澍。

客惜斓再开浮空，悬浮河上倏然回头，看见杭知澍蝶翅扇动，接连不断闪避空中那条粗黑蠕动铁线构成的蛇形活物。客惜斓叫道：

“教官！往地面上飞，离开河面上空！”

这河水携带的污染能刺激河岸植物生长，在不断挥发，会给铁线虫源源不断的能量增幅！

杭知澍闻言变道，闪避间往地面飞去，那追着昆虫类精神力气息的蛇形虫捆跟往地面，逐渐枯萎收缩，速度变缓，本就只剩半截、来不及长回的虫身摔在地面，黑油油、乱汪汪的一滩，在地面不停蠕动。

果然，只是河水带来的短时间不完全变异，这些精神力形成的铁线虫是寄生类物种精神体的分身，依赖能量供应维持行动，一旦断供，水中污染所赋予和强化的再生、增殖、强壮的特性都会逐渐流失，降回正常水平。

杭知澍悬浮在地面上空几米处，给犹悬河上的他套了个精神力回复。淡绿微光没入身体，客惜斓还是不放心，看着地面那堆挣扎蠕动的铁线虫，伸手凝结出一把荧光蓝精神力水枪，手中分泌毒液灌入，对准地面群虫扣下扳机。

——虽然他是个八爪鱼，老呲口水还是有点影响形象。

地面哧哧冒烟，数十条铁线虫又溶解成稀黑水一滩。客惜斓被上次在新开发区的强制善后搞出了心理阴影，从此相当注意，立刻放出腕足呈扇形扫过地面，吸附残余毒素。

他还浮在河面上，正纠结该怎么让教官同意他跳这个河，再一会儿鱼教官也追上来了，更不好解释，抬眼看见杭知澍开口欲说话。

“你先过……”

来。

他想。

背后水花哗哗爆溅，他冰冰凉脑门上青筋一鼓。

他大爷的还来，有完没完了还！

章鱼虚像开始凝结，他正打算把浑身毛孔里憋的怒气化作毒液泡泡喷出来，眼看着杭知澍蝶翅唰啦又往这儿飞。

好容易才把他哄到岸上的啊！

八爪鱼大感崩溃。

杭知澍心悬到嗓，他眼里倒影出从客惜斓身后、河面上倏然窜出的铁线虫缠捆长蛇，比刚才那条更粗重膨大，浓黑油亮、根根蠕动，长出河面十几米，成捆的头部向下一弯，正冲着汩汩河波上一腿支起、一腿直伸，身后幽蓝飘舞触腕尖梢如寺中塑像火焰背光，满脸懵然又无端悠闲的客惜斓。

这小孩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