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收拾停当正准备走时，许墨文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苏悦醒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许墨文知道苏悦醒的脾性，赶紧接起电话，没等对方开口，就先一顿抢白，“喂，你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在重要时候打电话，我跟你说我现在不在，有任何重要的事情改天再说。”

“小许啊，我老严！这事儿等不了，我必须赶紧跟你说。”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听上去大概四五十岁。此人正是许墨文这两年来的经纪人。

原本许墨文的经纪代理属于行业里最抢手的活，毕竟她以前的战绩盛名在外，到现在依旧是耽男销量保持者，如果不是许墨文宣布转型，口碑急转直下，导致曾经的那群代理人唯恐避之不及，像老严这样的三流经纪人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和许墨文这样的销量冠军合作。

老严也不傻，她从一开始算盘就打得贼响，一方面是想着趁机在许墨文众叛亲离的时候挺身而出，能让许墨文欠下她一个大人情，日后可以更好地拿捏她，另一方面，她读过许墨文过往的很多作品，虽然耽男题材上不了台面，但是许墨文在作品里构筑的世界观非常宏大，可见许墨文本人对社会的见解，以及其在作品中展现出的胸怀和抱负，根本不是外界评价的那样。这个作家，完全因为题材原因被小瞧了。

因此老严觉得许墨文境遇再差，那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就凭许墨文的高产和她的想象力加之其对世界观架构的能力，就算现在口碑崩盘也只是暂时的，只要她后续的作品陆续创作出来，挽回老读者的心，再吸引到新的读者加入，重回巅峰那也是指日可待的。

何况就算回不去，那也好过她手里一个作者都没有。是的，老严在接手许墨文的经纪约之前，已经因为她的粗鄙、懒散成为了行业里口碑、能力都双崩盘的存在。

之前作家经纪人工会还能把一些未出道的作家和新人给她带，那也全是看她这把年纪了，卖个面子给她。然而要不了多久，工会就一定会收到新人作家的集体投诉，不是告她介绍的杂志品质过于低劣，就是嫌弃她经常因为私人原因无法好好地照顾到作家。一开始工会领导还帮着她说说话，可是她屡教不改，慢慢就成为了业内同行和作者们提起都皱眉的存在。

两个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作家和作家经纪，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硬凑到了一起。开始时，老严还雌心万丈，等着许墨文来一出绝地反击，能一把子带她躺赢，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严的心气就彻底偃旗息鼓了。由于将所有作品的影视版权卖了个好价钱，原本一贫如洗的许墨文，骤然暴富，这个世界在她眼里那可就变得比以前有意思多了，何况她又是住在黄金线上，每天睁眼坐着地铁出门，夜里抱着各种话剧周边和动漫周边，腆着吃撑了的肚子回家，那精神状态跟宝京一群富二代纨绔子弟没有区别。许墨文这两年的创作动力，还不如早年间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强。

这还不算什么，最致命的问题是许墨文停止创作耽男作品后，竟然进入了一个迷茫期。虽然她一直想创作严肃文学和科幻文学，但彼时她刚刚从家里一人偷跑出来，住在宝京最脏乱差的地下室里。那时候看到的社会底层的生活，和她本人在此境遇下的所思所想才是她创作严肃文学的根基，只可惜那时候为了生计和赚钱，没有办法任性地去创作这些无人问津填不饱肚子的作品，只能靠写耽男作品聊以度日。现在她终于不用为了赚钱去创作耽男作品了，然而她又一夜暴富，心随境转，当年的困苦和初心，她也找不回了。

唯一能让她提起动力的，也就只剩科幻题材，然而她断断续续写到今天，得到的反响和耽男期间实在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许墨文又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痛苦中，重复起了那个“我相信我有才华，能创作出一鸣惊人的作品，但我又偏偏不知道到底这一天什么时候来到，于是不断在蹉跎等待与自我怀疑中惶惶不可终日。”的魔咒。

老严一开始对许墨文满怀期待，然而随着这两年来许墨文遇到的挫败，令她也渐渐失去了耐心。她不肯相信自己会看走眼，于是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读了许墨文的科幻小说，结果和之前一样，她深信许墨文才华依旧，跟外头疯传的什么江郎才尽完全不搭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科幻作品就是无人问津。老严也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危机里，“难道真的是我给她介绍的平台不行？”老严在心底琢磨着，可又想了想，“嗨，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毕竟我也实在是没啥子平台能介绍给她……”

想到这里，老严神情复杂地看向一本科幻杂志，踌躇一番还是给对方打了电话。